姚娅不做声,唇抿成一条直线,准备错开目光。
「妈,上车吧。」
是青年澄澈的嗓音。
她身形稍滞,回首去,见李崇裕已拉开车门。
「姚总,天这样冷,我送您回去吧。」忠叔也劝。
她抬眼看向李睿,後者金丝镜片後流露出温润笑意,点了点头。
一路平稳行驶无话。
李崇裕把後排宽敞空间留给他们,坐在副驾驶上。对於突然回到自己生命轨迹里的母亲,他总有几分近乡情怯的忐忑,数度想要提起话题,却又湎於沉默。
直到车辆驶入姚娅的住处,那是在李崇裕初中时所住的小区。
她一直没有搬离当时的房子。
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稳,成了这个有些上年头的小区平凡冬日里一抹最特别的色彩。
他们有限的对话时间到此为止了,姚娅想。
她准备下车,李崇裕却抢先一步,替她拉开了门。姚娅略一颔首,挽起个寡淡的笑:「谢谢。」
家人之间又何必这样客气,明晃晃是自己划清界限。
李崇裕没说什麽,眼眸微垂,目光落在她眼角的细纹上,还有鬓边乌丝掩住的白发。
他印象中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些衰老的痕迹,姚娅永远骄傲,永远高昂头颅。
他呼吸停了一瞬,再回神时,姚娅已踽踽走向单元门。
「妈。」李崇裕看着她的背影,扬声唤道,「我向阮绘露求婚了。」
姚娅步伐一滞,「是吗,她是个好姑娘,恭喜。」
「阮绘露说,订婚应该需要双方家长碰一次面,我希望您能来。」
说出这句话反覆需要莫大的勇气,比蹦极时从高台一跃而下丶滑雪时拥抱茫茫雪原更胆战心惊。李崇裕急促地呼吸着,朔冬的冷气大口大口灌进肺里,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
「您会来吧?」他又问,手指无意识蜷起捏成拳,轻微地颤抖着,「时间可以定在这周末,具体後续我再跟您确认。」
没人会拒绝如此诚挚的邀请,更何况是此刻的姚娅。如同一枚飘零的叶片终於落地生根,她眼眶湿润起来,一点点模糊视线,嗓间酸涩,半晌才应:「……好。」
深冬好像要过去了。
*
张明丽女士一听到要双方家长见面,提前好几天开始做准备工作,烫了头,做了指甲,又在家里开时装秀,一套接一套衣服换着,反覆徵询两位阮姓人士意见:「这套好看还是上一套?」
阮绘露已经看麻木了,想也不想地答:「这套。」
一旁的阮德伟也附和:「对,闺女说得对。」
「不行,这套有点显肚子。」张明丽撇撇嘴,「还是上套好。」
「您又说上套显得肩宽。」
「那上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