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说我们回不去了……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好不好?过去太辛苦了。”
黑暗中,回答他的只有怀中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声音原本轻得如同呓语,怀中淡然起伏的呼吸却停止了一瞬。
皮肤饥渴
卧室窗外,静夜沉沉。
那句询问最终没有得到回应,怀中人呼吸的停顿转瞬即逝,快得像是裴彻一刹那的幻觉。
裴彻的视线温吞又固执的落在闵琢舟起伏的身体上,良久,无声屏住的鼻息才渐渐松开,他极轻地从胸腔中呼出一口气,说服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好吧……琢舟,晚安。”
黑夜如涨潮般将紧紧相贴的两人淹没浸透,伤口的一轮阵痛过去,迟顿的困意无声攀上裴彻的神经。他眼皮沉下去,呼吸逐渐变得迟缓而均匀,表情宁静得如坠酣甜的深梦。
直到卧室内钟表的时针“滴滴答答”将将转满一圈,一直背对着裴彻的闵琢舟才翻过身来,他像是一尾被云朵拖住的矜持游鱼,动作轻盈得只有极其细微的声响。
黑暗之中,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面前这个熟睡的人看了一会儿,确认裴彻现在的姿势不会牵动受伤的手臂,才伸出手臂回搂在他的腰侧。
闵琢舟浓长的睫毛下匿着一双清醒又宁静的瞳子,眸底浮动着一点微光。
沉默片刻,他喉咙轻微地上下一滑,也无声闭上了眼睛:“晚安。”
……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没能穿透遮光性极佳的窗帘,床上的两人谁也没想起定闹钟,都极其罕见地睡过了点。
一早前来寻访的云揭按了几次铃都没等到回应,担心裴彻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就从护士长那里要来了病房的门禁卡。
“咔哒”一声,高级病房的门被由外向内地推开,他缓步走进来,脸上的神色在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之时越发凝重。
不在?
是裴彻闲心大起在清晨出门散步,还是魏家尚未来得及清除的漏网之鱼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云揭心绪仿佛被利器一刺,习惯性地开始用最坏的结果来推测现在的情况,他微微蹙起眉,眯起眼睛谨慎地环视病房周遭。
然而当他轻手轻脚推开套间内的卧室门时,脸上的戒备变成了茫然。
卧室内,厚重的布帘几乎遮住了窗外的所有阳光,只有一线晨曦从缝隙间流泻而下,在床上波荡出一条光的河流。
宽阔的床面上,被子堆压出凌乱的褶皱,而细微起伏的被子轮廓勾勒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形,闵琢舟无意识地蜷缩在裴彻没受伤的臂弯之中,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他听见推开门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而裴彻似乎是觉察到了怀里人的不安与挣动,闭着眼睛地低头凑过去,温柔又熟练地在他的发梢落下一吻。
眼睁睁目睹一切的云揭:“…………”
那个瞬间他的眼神简直不可形容,但好在云警官是个脱离情海、一心把工作当终身伴侣的人,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受到暴击,相反那颗警惕高悬的心平缓落地,安心落意地轻舒一口气。
云揭的表情恢复到惯常的冷静平淡,他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不合时宜的事情,于是咽下自己通宵达旦调查出来的事件进展,正准备深藏功与名地转身离开,却被身后发出的声音叫住了——
“谁?”
闵琢舟对周遭环境非常敏感,就连细微地呼吸变动也能使他惊醒,他睁开眼睛后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从喉咙中吐出一个音节。
云揭将身子默默地转了回来,看向他,不尴不尬地打了声招呼:“是我,我按铃没有人应,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闵琢舟认出是谁后,脸上出现了和刚刚云揭同款的茫然神色。
云揭表情微妙和他对视,忽然看见了闵琢舟明显被反复蹂躏后的嘴唇,他脸上冷瓷般的平静忽然裂开,想要出口的话被忘了干净。
闵琢舟那两瓣微肿的嘴唇泛着微光,呈现出一种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仍然红得近乎明艳的色泽,而冷白的皮肤和如同被水洗过的黑眸又将整个色彩调到恰到好处的暧昧氛围内,在一张凌乱的大床之上,似乎在明晃晃地昭示着昨夜发生了什么混乱而失序的事情。
云揭欲盖弥彰地将视线游离在除了床以外任何地方,抬手掩唇咳嗽一声:“那个,我什么也没看到。”
闵琢舟:“……”
他正想解释些什么,身旁察觉到自己怀里空了的裴彻也醒了过来。
裴彻:“……?”
于是现场的情况演变成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微妙而尴尬的沉默在昏暗的卧室内弥漫。
云揭深深觉得自己大清早来扰人清梦是一个异常严峻的错误,解释:
“抱歉,是这样的,我一会儿还要回局里继续调查,所以提前来找你、你们,其实是想来说一下目前的情况,你们是想在这里直接听,还是想收拾好先出去再听?”
闵琢舟同样觉得自己昨夜选择留下也是一个异常严峻的错误,回答:“我们简单收拾一下。”
云揭点头,转身出去的同时还颇为善解人意地把门带上了,把空间留给床上的两个人。
伴随着“咔哒”一声关门声响,闵琢舟眉眼间浮上一层罕见的难忍的窘态,他手指尴尬地陷进了被子里,想要就地消失。
他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才忍住躺回去躺尸装死的冲动,随后一声不吭地下床,转到卫生间里洗漱,连个眼神都没有漏给一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