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风声一凛,令人瑟索。
华长灯回过神望去,八尊谙鬓微扬,胸前衣襟微敞,脸上有着朦胧醉意,双目含合间,寒光凛冽,俨是在醉意中找回了当时三分年少轻狂。
一盅接一盅,一盏接一盏。
已是不知几壶入喉,到了这个时候,八尊谙是舍了金樽,玉壶对嘴,在大口狂饮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华长灯依旧保持着绝对清醒,他需要冷静处理一切变数的生,他身后还有太多未知。
与之截然相反,八尊谙当下之表现,则有些步入极端。
他竟真似将自己当成了某人局下之棋子来使用,在往一个最极致的方向走去,不给自己回头路。
局论完。
古剑道论完。
一切清晰明了,然于二人此时境界而言,提升微乎其微。
要想互为金石,往上更进一步,有一个问题,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
“我!”
风声一急。
八尊谙手中玉壶,重重砸在石桌之上,壶口、壶嘴,皆有酒液溅出。
这一异响,顿时也将五域众人从十字街角的等待中,拉了回来。
但见一袭白衫,酒酣耳热的八尊谙,伴声长身而起,脚步却有些踉跄。
在蹒跚了两下后,他腰一弯,用双手撑住了灵湖石桌,俯身往下。
而后醉眼微合,盯了华长灯许久,才唏嘘作声,说话都断断续续:
“华兄,我寻道,三十余载了……”
这话一出口,五域各地观战者,皆笑了出来。
“八尊谙也喝大了!”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没停下过,这得三十多壶了吧,他又没有灵元、灵力可以解酒,喝大了正常。”
“但没灵元、灵力,凡人之身,如何撑得住三十多壶?我觉得吧,八尊谙是给尿憋的,他憋坏了!”
“小解呀,灵湖都是水,不差他八尊谙这一泡,快给姐姐看看小八尊谙……”
不同于局外人的轻松,灵湖周遭之人明显能感觉得到,气氛变了。
同样的天地黑白二色,同样的石桌论道不休,空气中此时多出了些凛冽之意。
伴随八尊谙这一醉,那封藏至老的剑,似有些压不住,要出鞘了。
“三十余载,华兄!”
八尊谙双目陡而瞪圆,头顶有白烟腾起。
忽而身子一歪,险些软倒在地,他撑住自己,异象消失,言语又有些模糊了:
“你方才说……说什么来着?喔,对!”
“你说古剑道困囿于剑,剑祖合道,只能开出玄妙,未竟门后造化之全。”
“于是古剑道分为九术,九术衍生十八剑流,十八剑流,半数糟粕,修之……修之,杂而不精,呵,哈哈!”
不论是泪双行、顾青们,还是终归醒来的萧晚风、笑崆峒,亦或者一直伫立后方的苟无月、风听尘。
所有人静静听着。
听着八尊谙笑。
那是方才华长灯亲口道出的话。
可以说“大逆不道”,完全悖逆了剑祖之路,将九大剑术接近一半,贬得一文不值。
幻九万、莫无心、鬼藏情。
在他话语中,在他的古剑道里。
其他剑术尚可以修,可以互通有无,独独只有第一境界的“藏剑术”,独立此外,格格不入。
藏剑术,不该属于古剑道!
什么“温剑”、“养剑”、“蕴剑”、“剑启”,通通都在第一境界出鞘剑之下。
青出于蓝,逊色于蓝。
既未能企及第二境界的高度,那撑死了,这些也都只能算作是“古剑法”的变种,谈不上更进一步。
古剑法,类炼灵之灵技,即柳扶玉曾施展过的“剑步五十四杀”。
“古剑道,因此而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