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舟声音渐低,语带无尽的丧气:“不是我这做阿耶的有失偏颇,十七郎虽才六岁,可老话说三岁看到老,他日后至多不过同你二叔一般做个闲人罢了,若是崔氏交到他手上”
崔渭红着眼眶大口喘着气,猛地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深深叩:“阿耶,是孩儿不孝。”
一只手掌都有长短,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崔渭和崔湛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崔湛更是老蚌含珠生下来的嫡幼子,可对于崔舟这个阿耶来说,崔湛不及崔渭十分之一重要。
崔渭乃是他的嫡长子,尚在腹中之时他便日日对着娘子的肚子为他读书,对这个孩子他抱了太大的期望。
生下来那么小一个,他到今日都记得产婆将那一个小小的婴孩放在他怀里之时,那种颤抖的,浑身颤栗的、好似飘起来的紧张和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他最最喜爱的孩子啊,他恨不得日日都将他捧在手心,亲自教他读书习字
后来知道孩子先天不足,寿数不长之时,崔舟险些没垮掉
“阿耶,你救救渭儿!”崔舟泪流满面朝着崔权磕头。
天道不公,叫他崔氏这麒麟儿天生有顽疾啊!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替了儿子去受这一番苦楚。
崔权一双老眼此时亦是透着水光。
长子、长孙自然同旁的子嗣不同,若说一个父亲的爱有十分,那他必是放了过一半在长子和长孙身上。
这个孙儿他亦是心疼了三十一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春日的时候怕倒春寒,夏日的时候又怕冰盆过了寒气,到了秋日便怕那秋老虎,冬日之时更不用说,年复一年到如今所作所为的一切不就是为他筹谋一条生路?
每每见医师摇头,他便一腔怨气无从泄。
他背过身去,悄悄拭去浑浊的泪水,再次转过身来面上便满是坚定:“九郎身为我崔家子,自然要为我崔家效力,否则如何对得起我崔氏生养之恩?此事你们不必着急。”
崔舟一顿,只觉得心头一松,眼泪扑簌簌落下,他知道,阿耶既是这般说了,那必定是有法子的…
从儿子跪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崔渭是在做戏,用做戏来逼他祖父。
受宠的做戏和不受宠的做戏是两码事儿,这事儿关乎儿子的性命,他必须一道儿帮着儿子做戏
外头匆匆追上儿子的崔喆理了理衣袍,放缓了步子,清清嗓子觑着自家大儿子的脸色有些尴尬:“沂儿,江小娘子安顿好了?”
说完他又有些唾弃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看儿子的脸色!
“嗯。”崔辩叙睨了一眼自家阿耶,依旧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过脚下的步子却是慢了下来。
方才还在为自己微弱的父威气恼的崔喆看的心中一喜,瞧瞧,瞧瞧,这有了媳妇忘了耶娘的性子同他当初一模一样!
老崔挺起胸膛想要关切一下儿子的工作生活感情各个方面,就听崔辩叙开口了:“阿耶也想要未来的儿媳侍奉左右?”
“这…”
崔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栽个大跟头,一张儒雅俊秀的脸庞涨的通红:“又在胡说,哪有做阿翁的要儿媳伺候在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