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事已安排妥当,您无需挂怀,即此一难,仆早有所知,已提早准备,仆并不畏死,唯担忧老爷身常在外,回府之时,无人得以照顾左右。
“李家世代为奴,忠心日月可鉴。余以为宫中来人,原因有二。”
这李管家说的两个原因其实沈长清早有考虑,这第一就是逼他回京,这第二大约是想从李管家身上知道点什么秘密。
关于国师府的秘密。
李家三千年来一直都住在他府上,这府是颜柏榆建的,他还没住过几天,就因为寒心离开了。
这些年他想来想去,还是不相信颜柏榆会变得如此冷血。
当年大概率是出了什么问题,故意赶他走的吧?
往日之事不可考,沈长清更在意的是李管家信中提到的另一件事情。
势局起,纷争将至
这件事情与国师府关系不大,说的是皇城最近发生的一桩悬案。
这案子在京都闹得挺大,因为做这个局的人相当放肆,甚至可以说是嚣张,不仅不遮掩,反而弄得很张扬。
皇城百姓人心惶惶,阴雨刚过天方初晴,本以为高枕无忧,谁知道又遇到这等邪乎事!
除祟司那边如今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去调查,具体案宗给这桩蹊跷之事命名为什么不得而知。
但民间有个统一的说法,管它叫——“没有脚的人”。
这事还得回到半个月前某个清晨,皇城街道主路上竟凭空出现两串血手印,恐慌的百姓一窝蜂跑到除祟司报案,除祟司那些人尸位素餐,愚昧至极,磨蹭到下午才派人查看。
沈长清摇头叹息,李管家心思缜密,他见多人同时称自家门口有血手印,而这些人住所又相差甚远,就知道这必不是一般的鬼物。
除祟司这一查,果然了不得!直接惊动了圣上!
因为这血手印乃是自城郊乱葬岗而来,一路奔着皇宫大门去的!
平昭帝大发雷霆,痛骂除祟司俱是一帮酒囊饭袋,养他们还不如养条狗!起码狗还知道遇到威胁“汪”两声,除祟司的人连刺客挑衅到家门口了还一无所觉!
后来还是老丞相出来打圆场,说这鬼东西是被龙气镇住了,才在宫门口止步,最后原路折返。
这事对颜平没什么大影响,就是怪膈应的,他下旨让皇城司配合除祟司彻查此事,就没在意了。
但百姓却因此吓得不轻,工部每天都有人来洗刷那些恐怖的血手,可第二天早上一起来,门口的手印又会悄然而至。
据说有一个胆大好奇者躲在窗后想弄清楚是什么东西,结果天一亮这人就莫名其妙疯了!振振有词说着什么当今圣上是鬼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辞,被大理寺以谋反罪处决了,诛连九族。
从此再也没有人试图去看这玩意儿的本体,但不看,不代表他们不会浮想联翩。
——为什么没有脚印只有手印呢?
——因为那东西恐怕压根就没有脚!
沈长清府门前倒是没有手印,李管家特意跑到隔壁国公爷府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说是两串手印,其实也就一串。因为它们是交叠在一起的,掌心与掌心重合,十根手指朝着不同的方向。
李管家弄不懂其中的含义,只是觉得奇怪,就在信里提了一句。
沈长清就从这只言片语里,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看出了猫腻。
他冷笑一声,把看完的信纸叠放在桌上,拿起下一张。
这是最后一张,纸上只写了三排,说的是最近有一批盗墓贼在城郊出没,因为主人不在府上,李管家就自己做主放府中下人们回去,守墓的守墓,迁坟的迁坟了。
毕竟就连权贵家的坟都被人刨了!御史大夫和他孙女长孙雅云也未能幸免于难!
李管家要说的就这么多,沈长清坐着沉思了一会,用秘术传音联系安插在京中的暗线,并交代了几件事。
这第一,让它们密切关注被掘坟者是新坟居多还是旧坟居多,皇陵是否加强把守。
这第二,暗中观察除祟司办此案是入夜前多还是入夜后多,办案地点在郊外还是城中。
这最后一件事,是以皇城为中心,首先探查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坟地和乱葬岗,如果尚有余力,荒宅密林也不能放过,看看这附近是否还有它们的同类。
安排妥当后,沈长清把信收起来,又从袖中取出毛笔——这东西昨夜用过后,胡子也没有要回的意思,他就顺手收着了。
反正这东西对胡子无用,胡子也不在意,连着砚台一起都丢给他了,只不过那砚台和纸不好携带,放在屋内。
沈长清还没起身去拿,早有人送了过来,他本欲点头致谢,忽然想起来这是牛驼山,于是便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牛驼山这地方,等级森严,那人好似习惯了,恭敬退下。
有人弯腰替沈长清研墨,沈长清稍稍构思,落笔。
这信是写给工部的,沈长清在信中客套了两句,然后说自己夜观天象,上京有雨将至,建议他们好好检查疏水工程。
内容看似与此案毫无关系,实际却能印证他心中最后一个猜想。
而今之计,唯有一个“等”字。
等回信,等结果,等常七。
等归等,却不能真的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干,这两天沈长清装作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实际却早把牛驼山上每一个人的倾向、性格、喜好摸了个遍。
这其中恨胡万者达两成,如果加上稍有反感者,则能达到三成至四成。
有点少了,沈长清一边四处“闲逛”,一边思忖。也许他该改变策略,主动出击,否则优势不显,难保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