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觉得是月魇吗?”温暄看着她癫狂的神色,只觉得有些好笑,“你记不记得你造的幻境里有一对母女,那个女儿满身都是怨气,口口声声都怨怪着她的娘亲。可她的悲剧也不光是她娘的错吧?她娘也不过是个凡人,一样被封建礼教奴役着,你说她为什么不敢反抗吃人的礼教反倒要只把怨气撒在她娘身上?”
“”曼珠沙华喘息着,她没有回答温暄尖锐的问题,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温暄莞尔一笑,直视着曼珠沙华说:“因为她不敢。就是她的懦弱害死了她心里的爱人。”
“两万年过去了,如今手握重权的曼珠沙华上神不会还是当年那个小鬼火吧?”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您还有半点血性吗?”说着,温暄再次莞尔一笑,她在不经意间抬眸,视线正好越过了曼珠沙华,撞上了月魇的眼睛。
温暄不禁笑的更灿烂了些,她直起腰,不需言语,月魇已经很自觉的从曼珠沙华身后走了出来。温暄见她过来,很是自觉的挽起了她的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殿外走去:“如果您想通了就叫沁水带句话到冰雪神殿,我在那里静候您的回复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留情不认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上神最好把你的那种不长脑子的照顾收一收,好歹给沁水一个正经活干,整天像个仙婢一样给你端茶倒水红袖添香算怎么回事?”
话落,她们二人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殿外。随着二人的离开,地面上的禁锢阵法也在同一时间彻底消弭于无形。
被死死禁锢的曼珠沙华骤然松开,不受控制的瘫软了下来,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全程没敢发出一丁点身影的沁水骤然知道这样大的事情,情绪自然而然的有些失控。她红着眼睛看向曼珠沙华,几乎是礼节性的问道:“上上神,你没事吗?”
长久的沉默后,曼珠沙华终于缓缓的抬起头,失神的看着面前的虚空,喃喃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懦弱很没用?”
“没有的,上神。面对陛下,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的。”沁水跪在在曼珠沙华身后,她看着上神双手撑着地板,脊背却仍然佝偻着,仿佛承担了无数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重担,压得连一丝喘气的机会都难以寻觅。
在她之前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曼珠沙华上神和自己会有这样的关系。她明明前两日才同皎皎苏南说过曼珠沙华是个好上神,才言之凿凿的说外面的流言半点不可信,现在就知道了这样残忍的真相。
她习惯性的出言安慰着曼珠沙华,却在心里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温柔的对待包庇害死自己姐姐的真凶的人。
沁水的话像是终于提醒了曼珠沙华这屋子里仍然还留着一个人。她有些迟疑的回头,在看到那张有七八分像的面容的时候狠狠的咬了咬舌尖,哑着嗓子低低的说了一句:“出去。”
沁水闻言抿了抿唇,本着多年来受到的优良家教,她站起身倒了杯茶放在了曼珠沙华面前,然后一言不发的行了个礼,沉默的离开了主殿。
另一边。
“你们离九重天还有多远?”回到冰雪神殿,温暄先是清理了塌了半边的凉亭废墟,然后又靠着冰雪魔法循着记忆中的样子仿造了个大体十分相似,实则毫无美感的凉亭放在了原处。
不过好在月魇在这一方面十分不拘小格,适应良好的坐到了她惯常的位置上,一边泡茶一边回答着温暄的问题:“少则两日,多则四日。”
“不是说急行军从魔界赶过来只需要一两天吗?你这都陪我一天了,怎么还需要那么长时间才能到?”
月魇看了一眼温暄,不咸不淡的回答道:“因为不是急行军。”
“”好正确的废话。
温暄一时无语。她倒也知道以月魇的情商不至于说出这么没用的废话,所以很有眼力见的换了个话题:“来了以后打算怎么办?应该不会直接开打吧?”
“嗯。此事说到底是我的家务事,劳师动众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平添伤亡。”月魇几乎没有思考,很理所当然的说。
温暄反倒没有那么乐观,她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一下子便抓住了月魇话里想当然的逻辑:“怎么保证不伤亡?除非你能保证绝对不开战。”
“我当然会保证”
“你能保证什么?”温暄白了她一眼:“以魔族大军压境作为谈判砝码的前提是天帝在乎他座下千百战士的性命,你看他现在像是在乎的样子吗?他分明就只在乎你身上的神格!”
“阿暄,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也一定会保证不开战的。不应该再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因为我的家务事赔上性命了。”说出这话的时候,月魇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迟疑,亦没有任何决绝。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在同温暄讨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我这一生从不敢说拯救苍生,我只希望尽我渺小的力量不去拖累苍生。这世上的生灵活着都不容易,不应该再摊上这样糟践的事。”
听月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暄莫名想起了之前天帝曾同她说过的那一番话:
“意思很简单,天祝月魇需要一个活靶子、需要一个乖棋子、还需要一个替死鬼,她舍不得她那些朋友,所以就在人间随便找了个还剩半口气的小孩,随便养上几百年,就能让那个倒霉鬼感恩戴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