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征锦衣卫指挥使兼西域平叛锦衣卫指挥使周立寒,班师回朝,请求面圣。”
周立寒面对把守宫门的将士中气十足道。
“周大人,皇上近来在深居养病,沾染不得血腥气和烟火气。”一个小头领挑剔地打量她道,“周大人凯旋甲胄未邪,只怕皇上不会见你。”
他近来在养病?!
周立寒眼皮大大的一跳。到底生了什么!总不会先帝之前突遭毒蛇的事儿,又在他身上来了一遭吧?
“这位同袍提醒的是,周某草率了。”她的话音更寒三分,伸手取下自己的头盔、解开身上的甲衣,连同绣春刀也啪啪丢在地,“这下可以了么?”
小头领又瞧向她的髻:“听说周大人昔年有拔簪为器的壮举”
周立寒神色冷然地抬手,拔出簪取下冠,墨如瀑散落:“这下可以面圣了吗?”
“周大人这靴子不错嘛,是西域产的?”小头领朝她的双脚努努嘴,“听说西域擅做一种靴子,有机关藏刀片——”
周立寒二话不说把靴子蹬了,连袜子也一并留在靴子里,光着脚踩在初春的宫前石板路上,再次问,“这下可以面圣了么?”
秦箬快要看不下去了,“周立寒你”
“周大人从北城回来的吧?那儿应该比内城冷不少吧,穿得这么厚,万一里面藏着什么沾血腥气的东西”
小头领也有些被她的配合程度给惊到了,但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坚持到哪步,又盯着她甲衣下的粗布麻衣看。
周立寒真是气笑了。
“原来是要搜身啊,你早说。”她毫不含糊地对自己身上最外层的深蓝色粗麻衣动手,解下,丢地上;下一层是褐红色的中衣,解下,丢地上。
直到只剩下白色的里衣,以及最里面的裹胸衣。
初春的京城虽然不下雪了,但还有些雪没有化完,时常让人觉得比腊月下雪更冷。
但她就如此单薄地站在宫门前,直挺挺地立在这些戏谑围观的把守士兵面前,像一把浴雪利刃,没有丝毫羞于出鞘的犹豫和涩然。
身后还有远远躲在路边,担忧地望过来的平民百姓。
“这下可以进宫面圣了么?”周立寒笑得比化雪还冷,再次重复问。
“卧冰!!”
宫道里响起极由远及近的唤声。小头领脸色骤变,忙摆手阻止周立寒:“好了不必脱了周大人,可以了,您可以进去了!”
周立寒却好像着魔了似的,平静的笑容隐隐透着些癫狂,大大方方地正要解里衣扣子:“要搜就要搜彻底啊,不然进去生些什么,我真是跳进东湖都洗不清啊。”
“卧冰,你在干什么?!”
那从宫道里疾驰出来的人及时赶到,立马解下裘衣给她披上裹住系带。
项霖满面愠怒地看向小头领。
“二表弟,我不是说了周大人一来就赶紧带她进宫么?莫非是二舅给你下了其他指令,让你拖延住周大人?”
“那倒没有,但我这也是为表哥着想嘛。”那小头领正是滕家二房的小公子,方才还阴阳怪气趾高气扬的,这会儿在项霖面前却萎了。
项霖确实是很生气了,但瞧见周立寒那冻住了一般直勾勾凝视他的眼神,他下意识地闪烁躲开,忙道:“走卧冰,我们快进去看陛下吧。”
周立寒没有应他,只是重新穿上鞋袜,以便走得更快。秦箬忙抱着周煦紧紧跟上。
两个人路过了紫宸殿但丝毫没有停留,而是往更深处的宫院赶去。周立寒的心也越来越沉。
她坐在项霖的马车里。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问项霖一大堆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句都问不出来。
项霖几度张嘴,也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开始解释点什么,却觉得在这关头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不如不说。
他只能挑一句周立寒也在同时担忧,但暂时来不及顾上的说:“周母后在西宫一切安好,没有生病也没有其他事,你放心。”
周立寒一直望着马车窗外,没有回头,“好,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