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筠到底挂念太后,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太后了,还是在冬至前,某个雪后放
晴的午后进了宫。
慈宁宫里,太后与愉妃俱在,还有几个并不熟悉的嫔妃,环坐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以筠听书仪说起过,这几个嫔妃,左不过都是如今见愉妃起势,便上赶着巴结,见愉妃来慈宁宫,便也时常来点个卯的。
太后吩咐了人在太师椅上给她垫了鹅毛的软垫,又叫人给她换了新鲜的汤婆子等等。
永琪就坐在一旁,看着被太后当宝贝一样供着的小福晋,垂眸轻笑,故意带着醋意说道:“皇祖母待孙儿都没这好过呢!”
太后“诶”了一声,看了一眼愉妃,嗔道:“你看看这孩子,都是要当阿玛的人了,还在这儿说这些呢!筠丫头如今就是快金疙瘩,要哀家说,你得比哀家还上心才是呢!”
“皇祖母赶紧问问,孙儿待她哪里不上心了!”永琪笑着反驳。
太后爽朗地笑了几声,忙说道:“好好好!只看筠姑娘这肚子哀家便知道,你养得极好!比哀家上次见她还胖了不少呢!”
“臣妾瞧着……五福晋的肚子怎么比寻常五个月要大些?”
以筠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她并不眼熟,一身翠青色的旗装,和那一头简洁里不失优雅的小两把头,看着像是个嫔位的主子,倒有些像是蒙古来的。
她隐隐猜到了,这便是皇上新封的豫嫔,听闻豫嫔也是小产过后,才封为嫔位的,所以这会儿,才能说上这句话。
只是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
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以筠的肚子。
反倒是以筠,一手抚着早已显怀的肚子,一边有些紧张地看看永琪,余赫每隔七日便会来府上请脉,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了六日,可从未有过问题,她只当是自己胖了些罢了。
永琪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把太医请来瞧瞧。”愉妃先开了口,少顷又看向神色紧张的二人,说道,“不必担心,余赫常去请脉,不过几日罢了,能出什么差错,大也大不到哪儿去,我都没发现呢。”
余赫来诊脉过后,众人几乎是察言观色一般调解着脸上的神情,还未等余赫开口,众人就已经在余赫惊喜的眼神里,松了口气。
只见他转了个方向朝太后和愉妃跪下行了大礼,道了恭喜:“恭喜太后,恭喜愉妃娘娘!恭喜五阿哥五福晋!福晋此胎乃是双生胎!”
此言一出,太后都乐开了花,左看看德因,右看看愉妃,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恭喜声里,朝同样处于喜悦之中的永琪夫妇伸了手,说道:“快,快到哀家跟前来。”
永琪搀扶着以筠走上前,太后伸手轻轻摸了摸以筠微隆的肚子,连道了好几声“好”,才说道:“你外祖母当年也是双生,你额娘反倒不是,竟是隔代遗传!”
“臣妾这就派人去告诉皇上。”愉妃在一旁说道。
太后恍然反应过来,摆手:“快去,皇帝这几个孩子里,还没有一个双生的。
”
说完,又朝德因说道:“去库房里,再挑些上好的补品和好东西送去王府。”
“太后送去王府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送下去,只怕慈宁宫的库房都要空了。”以筠无奈,每次入宫,太后送的东西都快要再拉一辆马车才能装下了,一趟比一趟多。
太后凑近了些,像个小孩一样说道:“不会的,慈宁宫的库房才不会空哩!”
她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赶紧回去你俩自己高兴去,在我这儿小五没个定性!”
以筠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永琪,甫一转头就对上了他一脸喜悦的眼神,他好像一直都在盯着自己,一刻都不曾挪开。
她被他盯得害羞,耳朵红了几分,忙转过了头,又看了一眼笑得有些调侃意味的太后,无奈地说道:“那妾身便先告退了。”
回程的马车,是两人自己的天堂,永琪全程几乎都不曾坐直了身子,只是弯着腰不停地同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说着话,时不时又坐直了身子把她圈在怀里,吻吻她的脸颊,又亲亲她的嘴,高兴得像个毛头小子。
“当日皇阿玛赐婚的时候,我倒是没见你这么兴奋?”她学着他方才在慈宁宫的样子,醋意十足地说道。
永琪好保持着方才揉着她如今丰盈的脸颊的动作,含笑说道:“当日是知道结果必定是你,高兴却能控制;可这会儿却是个十足的惊喜!”
他乐呵呵的样子,让以筠有些觉得,
所谓一孕傻三年,傻的不是她,反倒是永琪。
有了双生胎,不只是冬至、便是以筠的生辰,她都不曾入宫,只是跟着永琪在府里度过。
但尽管如此,各处送来的礼并不比往常少,便是养心殿,竟也有封乾隆的意思送来的零星贺礼,是几个孩子家的玩意儿和一些西洋进贡的新鲜摆件儿,精巧别致,正中以筠下怀。
这一年的生辰,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扶云楼里,如同过去一样,对着满园的梅花与翠竹,听着戏曲儿,怀抱胖橘,度过这最后一个只有他们俩人过的生辰。
这洋洋洒洒的大雪,以筠身上穿着一身水蓝色披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一年冬至,是他们情窦初开的年岁,他拉过了即将摔倒的她,也许从那一刻起,两颗心脏,便开始同频共振。
她抽过一旁的宣纸,看着梅树堆里丛生的竹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提笔写了四个字:“以筠、筠亭。”
她不常称他的字,除却信里调情,亦除却床笫之间,几乎不曾如此唤过他,她在他疑惑的眼神里,问他:“取这字也有私心吧?”
显而易见的答案,可她就是想问。
那些未下定论前,暗戳戳的小心思,在如今被提起来,总是能让人有些小尴尬,却又意外地怡情。
她这些天,就好这一口。
就喜欢看他耳廓泛红的样子。
本以为,这个冬天会悄然过去,然后迎来新生。
只是,在新春将
至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
纯贵妃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