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从后头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实质上的玉扳指贴着她温热的下巴,给她带来一丝凉意,惹得她往后躲了一躲,他低声夸了句好看,才说道:“第一次巡幸木兰,宴请蒙古贵客,朕自然要同皇后一起出现。”
她伸手握住那覆在下巴上的手,站起身:“那便走吧?”
永琪反手将她的手十指相扣住,与她一起一步一步地朝宴席之处走去。
所谓琴瑟和鸣,一如那日封后大典,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然后彼此在众人的祝词里,携手同行。
也是在宴席上,以筠
才见到了今日围猎所猎之物最多的大臣,乌珠穆沁右旗旗主之子莫日根,这名字也是正合他今儿的实力,意为“神箭手”。
“乌珠穆沁?”以筠觉得这四个字有些耳熟,不由得低声重复了一遍,可却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过。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永琪,他似乎有想到什么,可并未开口。
只是看向人群里的莫日根,问道:“朕今儿说重重有赏,那朕便先问问你,你有何所求?”
莫日根从人群里走出来,朝几位尊贵的上者行了礼,才郑重其事地说道:“臣别无所求,只想替妹妹求一个恩典。”
“但说无妨。”永琪饮了一口酒,在底下握住了身侧以筠的手,似乎是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澜”字,似乎是在提醒她,此人是谁,所求为何。
以筠才刚反应过来,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永琪,就听见莫日根说道:“臣的阿布有一独女,也是臣唯一的妹妹,名唤阿茹娜,早年先帝在世时,木兰围猎,妹妹便对澜将军一见倾心,愿为澜将军,远嫁京城,臣今日特为妹妹求一桩恩典,恳请皇上指婚!”
此言一出,以筠也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地去寻鄂澜,而另一边,鄂弼与以馨也都与众人一样纷纷看向了鄂澜。
鄂澜面无表情地握着手里的酒杯,许久不曾说话,似乎是在等永琪的态度。
以筠看着他,又看看永琪,她才想起来,永琪曾
与她提过这事,那会儿永琪才刚封王,阿茹娜那会儿不过十六岁,可如今已经五六年过去,阿茹娜已经二十出头。
“娘娘,方才打头跳蒙古舞的姑娘便是阿茹娜。”泽兰在她耳边低语,她才发现在她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阿茹娜已经出现过了。
她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方才跳舞时她还掩了半边面,所以她看的也不真切。那支舞倒确实不错。
“鄂澜,你如何想?”永琪朗声问。
“臣较格格年长不少,实在是……”鄂澜出言婉拒。
莫日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声:“我若计较你年岁,就不必守着与你五年前的惊鸿一瞥,未嫁至今。”
众人一脸错愕地看向自外而入的女子,不必多说,只听这句话便知道此人是谁。
以筠有些讶异,阿茹娜的直爽洒脱,毫无心机,一看便是被旗主宠大的女儿,不似言思,心机深沉,机关算尽。
她瞥了一眼鄂澜,他似乎也是被惊到了,又或者是惊讶于当年匆匆一瞥甚至未曾看清的女子,女大十八变,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而出了神。
她与永琪都看明白了鄂澜很快敛去的神色。
“朕允了。从前这桩婚事拖了许久,回京以后,朕叫皇后同内务府和礼部就近择一吉日,为二人完婚,另外,晋鄂澜为轻车都尉。”永琪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鄂澜,一锤定音。
以筠看着与鄂澜一起敬谢同僚祝福的二
人,虽有些生疏,却也不失为一双璧人。
她与永琪都是熟知鄂澜的人,知他当年救下阿茹娜的时候兴许只是一时善心,之后旗主为女辗转,鄂澜也并未心动。直到今日,见到许久未见,变化颇大的阿茹娜,见色起意只是十中之一。
阿茹娜多年等待和那股独有的豪爽,才是鄂澜真正决意不再反驳的。在言思那里受的伤,让他封心锁爱许久,不敢再为一人付出全部,可见到阿茹娜,他大概是真的好想见到了过去的自己。
尽管二人都很清楚,鄂澜此时,于阿茹娜,恐怕只有轻如羽毛的心动,可二人很清楚,这桩姻缘,是良缘。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
此刻,人们在恭喜的同时,也不得不去感慨西林一门的福气,满蒙联姻,皇后母家,如此关系,大约可保西林一门,百年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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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以筠与永琪回了毡帐。
吉服沉重,甫一回去,她便让语芙替她脱了下来。
永琪也是如此,两人都只着了一身中衣,整个人都松泛了不少。
侍女替以筠摘下花钿,卸去钗环,永琪在旁看了一会儿,便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去后头备水,这里朕来。”
两人对镜相望一笑,未及言他,他便颇为顺手地替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发簪,又轻轻地替她梳着长发,似乎生怕弄疼了她。
“鄂澜的事,我原以为你会怪我。”永琪低声说。
以筠的手轻轻抚摸着垂在
胸前的乌发,答道:“本来怕这桩婚事不好,但今儿看到三哥眼里转瞬即逝的光,便也不觉得了。”
“嗯,娘娘如今是慧眼识人了。”永琪戏谑地调侃她。
很快,她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回身就去挠她:“我是比不过皇上的!皇上的谋略胆识,谁比得过?皇上怕不是早就知道莫日根要为妹妹请旨了吧?”
只看今夜永琪丝毫不震惊的样子,她便能猜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