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外头下着雪呢,你不在永和宫待着,来哀家这儿做什么?”太后看着正伺候自己喝药的愉妃,笑着问,虽说话里带着怪罪,可脸上的笑倒是愈发深了。
愉妃把太后喝完的药碗递给德因,然后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说道:“冬至过后便日日下雪,臣妾有好几日没来了,今儿雪小了些,便过来看看太后。”
太后含笑点头,道了声好,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明儿是筠丫头生辰,永琪那边可有什么安排?”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孩子去年嫁进来第一年生辰,碰上皇后和小十三的事儿,生辰不能大办,今年又碰上她娘家有丧,又不能大办,可虽说如此也不能委屈了她。”
愉妃闻言笑了笑,答:“太后放心,臣妾知道,前几日永琪入宫请安,臣妾提过一嘴了,他说他自有安排,不叫她这生日冷清。”
“从前我只当这孩子不开窍,如今看着,还是哀家年纪大了。”太后看了一眼愉妃,本想说永琪比起皇帝来,更懂如何讨人欢心。
可想了想,还是作罢。愉妃这几年的气色比起前几年永琪还小的时候要好了不少,人都年轻了许多。听闻近来,皇帝也翻过她几次牌子,只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愉妃余生的心,都只在依靠儿子,而非虚无缥缈的圣恩。
饶是皇帝这些年,看在永
琪的面子上,发现了愉妃身上的优点,却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太后宽心,臣妾听永琪身边的几个小厮说起过,两个人恩爱得很。”愉妃说道。
太后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愉妃,嗔怪:“你啊!人家小两口过日子,你还去打听!”
“臣妾可没有派人什么行踪都要跟着,那不过是个茶房里头洒扫的小太监,能听到些什么?”
“那听了这么久,可有你孙儿的动静了?”太后反问。
愉妃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太后见状,轻叹了口气:“不急,随他们去吧。”
——
次日,以筠刚醒来,床边便没了永琪的身影,自书房密室那日起,两人又是一段蜜里调油的时光,可今儿是难得醒来没有见到他的一天。这个时辰,还未上朝的。
她从床上下来,唤了一声“语芙”,却也未见人影,便是平蝶和泽兰的身影,她也不曾见到。
过了许久,才进来一个小宫女,问道:“福晋是要现在梳洗吗?”
她只穿了一身寝衣,骤然离开温暖的被窝还有些冷,可这会儿殿内生着地龙倒也没有多冷了。
她一脸狐疑,也不急着梳洗了,只问:“语芙她们呢?”
小宫女吞吞吐吐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寻了个话头:“泽兰姑姑把她们叫过去了,说有事吩咐。”
以筠微蹙了眉,再清楚不过,这些话都是诓她的。
她没揪着不放,只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小宫女不惯梳妆
,手艺谈不上多好,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
殿门被人轻轻打开,她以为是语芙回来了,不曾回头,只说:“语芙回来了?你下去,叫她来梳吧。”
小宫女闻言忙停了手,转身的时候纵然有些惊讶,却没有吱声。
“换根素一些的簪子吧。”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低声说了句,一面从抽屉里拿了一支白玉簪子递过去。
少顷,一只熟悉的手出现在她面前,骨节分明,青筋凸起,手指修长,只看手便挪不开眼。
她抬眸看向鸾镜,就见到了换好了一身朝服的永琪,她一脸惊讶,就要回身看他,却被他摁住了肩:“别动。”
她乖乖听话,却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从妆奁最底层那个她不常用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锦盒,里头摆着一支簪子,簪子是很熟悉的式样,看着倒是和当日及笄的时候他送的差不多,可细细看下来又有不同之处。
她还没看清,簪子就被他拿走,他替她轻轻地插在发间,一边解释道:“这是杏花,和当初那支一样。”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以筠一脸疑惑,昨儿看时,还没有的。
永琪一边从她妆奁里取了螺黛,一边说道:“今儿早起,趁你睡着的时候放进去的。”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转过了身,拿着螺黛轻轻地在她的眉上描摹着:“别动,不然歪了。”
以筠整个人僵在那儿,惊讶与恐惧并存,惊讶于他要给她画眉
,恐惧于他要给她画眉。
许久,她方哆嗦着问道:“你你你,你会画吗?”
永琪小心翼翼地勾勒着,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直到左边画好了,他才说道:“早上喊语芙她们教了半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她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一早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合着各个都去给她当美妆博主传授经验去了。
她一时无语,只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抿着唇颇为专注,便是幼时在上书房读书时也没有哪一日见过他专注到抿唇的样子。
说来好笑,此时此刻,两人竟没有一个敢大口喘气的。
一个害怕动一下歪了,一个也害怕动一下手就抖了。
所以等永琪画好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背上都冒了一层细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