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被叫过全名,许致擡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和茫然。“怎麽了?”
陆延舟无意识的搅着勺子,瓷勺与碗底磨蹭发出一阵让人心慌的声音。他紧紧盯着许致的脸,似要将他脸上的每一分细节篆刻在脑海,“许致,我要走了。”
许致手一滑,勺子脱手掉到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许致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绪,声音却莫名低垂几分,“什麽时候走?”
“明天。”
“什麽时候回来?”
“不清楚。”
许致点点头,埋头又喝了几口梨汤。他突然站起身,“我去拿点蜂蜜。”
“许致!”陆延舟追上去从背後将人抱住,“你别这样,对不起……”
许致的声音闷闷的,没什麽情绪,“干嘛道歉?”
“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这是军区的安排,我没有办法。但是丶会很快的,上几次都是差不多三个月培训就结束了的……你,会等我吗?”
空气一时沉静下来,陆延舟心里愈发没底,像误入一片地雷区,期待他的回答又难免恐惧,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迫宣告终结。
半晌,陆延舟感觉有什麽湿濡的东西砸到了他的手背。他心中一紧,手上使力将人强硬的翻过来。他擡手捧上他的脸颊,粗砺的指腹一点点将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擦干。
“别哭,我心疼。”
许致红着眼睛看着他,眼底交织着的情绪陆延舟一时无法看懂,像悔恨丶像遗憾丶又像是不舍。
陆延舟心尖突然一阵刺痛,勾唇自嘲一笑。我凭什麽要求许致等我呢?他那麽优秀,有那麽多人喜欢他,和我在一起,他一年也见不到我几回吧……离开也好,只要他能过的开心,怎麽样都无所谓的。
“会受伤吗?”
陆延舟眨了眨发烫的眼睛擡眼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许致见他这副愣愣的样子,一股火气从心头窜起,他指尖重重的点在他心口那个枪伤的位置上,恶狠狠开口,“我问你会不会受伤,你TM聋了?”
这还是陆延舟第一次见许致骂人,他挑眉颇为惊讶的瞧着他看,只觉得这人生气的样子都分外带感好看。跟个一生气就鼓着腮帮子的仓鼠似的,好可爱。
他一把握住许致的指尖,信誓旦旦保证道,“那次是意外,我以後绝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让自己受伤了!”
许致嘴唇张了张,想说什麽却只是叹了口气,“陆延舟,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陆延舟是凌晨走的,他动作很轻,怕将身侧的许致吵醒连鞋都没穿就下床了。他在房间里捣鼓了些什麽,沙沙的,声音很轻微。
一切收拾妥当,陆延舟悄悄走到许致身边,看着他蜷缩起来的睡姿无声的笑了笑。他撑在床边俯身亲了亲许致的侧脸,低喃,“许致,等我。”
当大门被轻轻带上,黑暗中,许致长舒一口气,翻身躺平。望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他的声音在一室昏暗中显得那样轻,“哥,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啊……”
陆延舟给他留了封信,许致知道但他没有在他走後立刻起身打开。好像这样做,陆延舟就不算真正的离开,他还在他身边躺着,他们还像以前那样腻在一起。
当五点二十的闹钟响起时,许致再也无法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他起床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封手写信。
只只大宝贝,早上好呀~
怎麽不多睡会?天还很早吧。起来的时候没看到我是不是又要哭了?对不起,我怕我等你醒来就舍不得走了。
不要伤心,三个月很快的,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一起过个情人节?
对了,我在家里埋了些小宝藏,不用刻意去找,你想起时自然会发现。
看到这里我是真的要走喽,记得想我,我也会想你~(^^)【爱心】
亲亲你的老攻延舟~
陆延舟的字方正有力,格外的板正严肃,和他的笔下肉麻的内容一点都不搭,却有种莫名的可爱喜感。
许致的视线落在最後一行,手指不自觉抚上,好像这样陆延舟三个字会隔着一次元的壁垒亲吻他的指尖一样。
陆延舟的爱意赤忱而热烈,这反倒显得他在这段感情里拧巴又自卑,像个阴暗的老鼠,暗戳戳的释放着他那些卑劣的占有欲,却又不敢在人前表露。
他在这段感情里是最低贱最不配说喜欢丶说爱的那一方,他利用他,欺骗他的感情。他不够坦诚丶不够热烈丶够义无反顾。他甚至在情最深时都没有放弃保留最後一丝理智以确保秘密败露後可以全身而退。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许致却还是觉得冷。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晨光白得刺眼,照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其上纵横的淡青色血管称得他像一尊易碎的白瓷。
他慢慢佝偻下身子,怎麽办啊,陆延舟。当情潮退去,真相摊开在你眼前,你将这样卑贱的我看清,我们还会有再见的那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