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垫上的重量变轻了,柔软的垫子部分位置在慢慢回弹,头顶的光影掠动,耳畔响起一阵细小的窸窣声,随後便是一声很暖丶带着岁月青葱沉淀过的,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
“你说的是这枚胸针吗?”
灵均擡眼去看,眼前赫然是那枚她认为被沈栖归拿走的紫珠胸针。
“怎麽到了小姨的手里……”她低声喃喃道。
再去看宋智民脸上的从容与温柔,灵均替自己阴暗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但更多的是庆幸,好在沈栖归和宋智民是朋友,好在她不会因为仇恨蒙蔽双眼。
宋智民简单地说了两句,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灵均尽管安心,不用担心贝业成耍的手段,他做的那些事迟早会遭到反噬。
眼前的危机已然解决,灵均眼下还有件迫切想做的事。她郑重而坚定地看着宋智民的眼道:“小姨,我要和贝业成断绝关系,改成妈妈的姓,和你姓宋。”
在这件事上宋智民一直保持着推波助澜的态度,如今听到灵均自己提起,她自然是很乐意去帮她一把的。
宋智民的速度很快,她当即起身拿起桌上像台灯一般精致的老式电话,拨通了白城最有影响力报社的电话。
在如今这个社会上,若要有什麽重大的举动,都是通过登报来告知全城的百姓,从喜事丧事到改名换姓这样的事无一例外。
不仅要登报告知,还得带着证件去警察署签办。
怕警察署那帮人为难灵均,趁机去和贝业成打小报告,宋智民带着自己的贴身安保陪着灵均一起去的。
不仅改了姓,宋智民还让警察署的那帮人把灵均的户口挪到了自己的名下。
过程十分顺利,没人敢多嘴发问。毕竟两个人有着血缘亲属关系,虽说按照律法理应由监护人出面一同办理,但警察署的人没人会为难宋智民,她们多是势利的。
警察署的那帮人收了宋智民给的封口费自然是捂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想做这种得罪商会凤头去讨好“贝勒爷”的事,所不定人家就是自家商量好的事,万一没拿准两边都得罪,这种事情没人愿意做。
灵均今日打了好几通沈栖归家里的电话,就连诊所的电话她也打了,但一直都是忙音,无人接听。
她同宋智民办完了改姓的事,便被宋智民留在家里不让出门,怕她有危险。
若真有什麽歹人来袭击灵均,恐怕那个来袭击的人才要小心。她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她腿脚快,手速也快。两枪相对,吃亏的只怕是和她相峙的人。
本来灵均还想偷溜出去找沈栖归,哪想到宋智民为了防止她出去,停了所有手头上的事情陪她在家里。
灵均百无聊赖地踩着可爱的绒毛拖鞋,点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看着一旁优雅泡茶的宋智民,温声问道:“小姨今天不去工作没事吗?这样真的不会耽误你吗?”
她话里的小心思根本就藏不住,宋智民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娴熟优雅地在空中划着好几道圈。
红茶在沸水的浇灌下叶片开始慢慢紧缩,接着又适应地展开叶瓣。
“钱可以等一等再赚,但是侄女只有一个。”
灵均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担心,她害怕沈栖归在冯九这件事上整个大的。
看着灵均那张心不在焉的皱巴小脸,宋智民递去了倒好的红茶,轻哼了一声:“心思都挂在脸上了。就这麽喜欢沈栖归?”
她的话轻飘飘的,像是踩着一朵不太甜的云朵,酸溜溜的。然後这朵云飘走了。
她分明是精心泡了红茶,却一口没喝,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茶,自己却走了。
灵均以为宋智民生气了,不知所措地看向她有些落寞地背影。
明亮的灯影自眼前晃起,她瞧见那架红橡木材质的三角钢琴被一双强有力的指节拉开。
宋智民家的大厅里一直都摆着一架三角钢琴,灵均从未听她弹过,她甚至是以为那架钢琴的作用只是摆设。
然而耳畔响起的悠悠旋律打碎了她的刻板印象。
空中扬着简单的和弦音,偶有单一的旋律上行,像是爬山一样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由低到高,自空谷坠落进山涧里高泉畅流的音节。
随後便是极轻却让人安心的旋律被人唱起。
灵均坐在原处没去打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入口清苦又带这些甘甜,很好喝。
这首歌很短,寥寥几句就唱完了,灵均起身走到了钢琴边问道:“感觉这首歌像是在哪里听过。”
宋智民扬着唇角,眼眸里盈着一层水光,满是怀念道:“是姐姐常唱的,我只学会了这麽点。”
当月辉再次照亮这片土地时,破晓时分的黎明总会带来震撼人心的消息。
白城日报今早格外好卖,卖报的报童都不需要叫卖,自有一堆人抢着来买。
灵均与贝业成断绝关系改姓宋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白城。
报纸上还有件事,馀万金要正式起诉贝业成,还实名举报他倒卖枪支。
贝业成定是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他像是百忙之中抽空似的打来了一通电话。
他非但没在电话里发火,反倒声音里透着些疲惫之意,主动说着自己一直以来疏忽了灵均的感受,让她有空回家一趟,他有宋汐的遗物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