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斑驳风涌
皇上本就多疑,只凭着灵均口说无凭的事情,他怎能信任?待灵均离开,他立即派人前去询问国师,得了国师的准信,他这才才放下戒心来。
月夜当空,明也无晰。灵均望着空中那模糊得只能堪堪分辨形状的皎月,心绪浮上心头,现如今她当下最该做的是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立足,想办法与那无情无心之人里因外和才是,可……那人是个无心的,又怎当知她说的那番话,不是一句玩笑?
心里又没了底,可如今都已走到这步了,她如今已然踏入皇权纷争的旋涡里,再想退步,怕是难了……
硕风轻抚,花草流漾。清香的草息席卷着流漾微风争先恐後地挤入灵均的鼻间,她的思绪扰乱,御花园内她同小梅漫步而行,入秋的日子,风儿飒爽,吹起来倒舒心不少,
隐约有几声脚步踱步声传来,灵均怕麻烦,拉着小梅迅速躲入草丛的阴影中。
那两人着急忙慌地,似是出了什麽事,身後的那人赶路没注意脚下,被凸起的石子绊了一脚,他哎哟一声,前面那人听见响声连忙回过头来扶他,没好气地恼怒他道:“你看你,路也走不好!待会要是耽误了皇上看疾,你我的这颗小脑袋,还要不要了!”
“是是是……”那人也是惶恐,怕耽误了时间。
“也不知道皇上这是怎麽了……怎得卧榻不起……”
两人越走越远,後头的话语倒是听得不太真切,灵均与小梅等上些时间,才从阴影中走出。
这白天刚刚才见过,她瞧着皇上的身子倒是硬朗的很,怎会突然病卧床榻了?灵均蹙着眉头向一旁问去:“怎得近来皇宫里这麽些人染疾?”
“想来是换季时分,最是容易染疾罢?”小梅也有些震惊,皇上病卧床榻,此事非同小可,这要是叫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要出什麽乱子。
四下无人,思虑片刻,灵均咬紧下唇偏头注视着小梅,小梅对上她目光灼灼的桃花眼,心里颤了一记,只听灵均声音清冷,那双唇一张一合地道出:“後宫那几位染疾的事……你知道多少?”
闻言小梅骤然一顿,这话似是……公主莫不是猜到了些?那她……罢了,她是公主的人,自当该同她说才是。挣扎了番,小梅啓唇如实道:“关公子前些日子给了奴婢两粒药丸,让奴婢想法子放到太後娘娘与左丘氏的香炉里。过了有段日子,奴婢才听闻那两位染疾……”
什麽!这事竟然真与她有关……灵均虽说心里早有猜测,可真当她从小梅的口中听到这些,还是不免有些震撼。她接着追问道:“你可知她给你的是什麽药?”
“奴婢不知。”小梅摇了摇头。
灵均抿唇不语,默默地立在荷花池前,眼神无焦地瞧着眼前微波溢漾,她现下思虑繁杂,心头的线烦乱不堪,捋不清,她不明白关栖归做的这些,是为了什麽?仅仅是扰乱後宫的掌事人吗?可……这对她而言的益处细微,她何必大动干戈报以风险来做这些,她有那功夫,多扰了前朝之人,岂非更好?
她倒是想自作多情,以得是关栖归是为了她才下药那两人,可……她既然已经决定同她只有利益往来,又怎会再想这些?岂非是自轻自贱,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倒是更愿意倾向于那人是为了扰乱後宫,无心与前朝相通气罢了。
“公主,夜凉了……皇上那边可要去看看?”小梅黛眉轻蹙侧身询问道。
此时的天色……
“不可!且不说夜深了,倘若在这个关头,消息都未传遍宫内,我们怎能贸然前去?就算是白日里,也得等上一日,消息传遍了才得去,否则……这下场你我深知这其中的厉害!”灵均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尉迟恭近来脾性暴戾,特别是有关到权势相关的事情,他独断专横得很,况且今日同他说的那番话……等他信任于她了,遣人来传召她才是上佳之举。
小梅经历过灭门之变,这其中的厉害她深知,一想到那映入脑海中的画面又浮上眼前,只觉得眼前倏地漆黑,头脑晕眩得很。如今公主走的道路险阻,她替她感到担忧,黛眉紧蹙不散,几番挣扎下还是决定劝阻道:“公主……要不还是别争了罢?生杀一念之间,公主力薄,逐鹿苦楚。依我看,公主何不隐浮世一隅,自得安好,岂非上举?”
隐浮世一隅?灵均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她侧身正对着小梅,眼底闪着苦涩深邃,嗤笑道:“廉晨早已是棋局上的一子,进退两侧,岂容我一人决断?我若不争,如何隐浮世一隅?我若不争,就是棋局上的弃子!我若不争,那就是连乱葬岗都入不得的荒野枯骨!身在这皇家,你告诉我不争?”
她若不争,连同那人抗衡平权说话的机会都渺茫!可笑她竟相信能同她成为朋友?虽说她不是这世界之人,国家之间的斗争于她而言无妨,可对关栖归呢!她们终究是对立国家的立场,她怎会同她做朋友?与其相信那人给她画的大饼,不若她自己争取夺来!
那一字一句宛若淬了毒的剑刃,每一句都射在小梅的心田间。她张着朱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公主说的句句在理,是她想当然了,是她把事情都想象的太过简单……她带着歉意垂着眼眸,跪下双膝郑重道:“奴婢愚钝了……奴婢这条命早已死在当年叶府里,公主既有意逐鹿于群雄,奴婢愿为公主手中刃,誓死跟随公主。”
灵均阖上眼眸,幽幽叹息:“廉晨晓得你的心思。夜深了,回宫吧……”
夜院深宫,养心殿内,太医院御医之首的袁太医正为皇上把脉,他搭脉细感,微叹了口气朝着皇上道:“陛下,您这是怒火攻心伤了身子,如今这情形……日後……”
尉迟恭全身无法动弹,只头部能微动,眼能见,口能道,他想摆手,可又动弹不得。憋着股郁气道:“你如实禀报,朕免你无罪。”
袁太医得了皇上的口信,方才又感知到那脉象里……额间细汗沁出,颤着声儿道:“陛下,您脉象虚微,如今怒火攻心,身子无法动弹,这症状倒是像极了身中外疆的一种扰人心绪的禁药,“心绪引”。”
“此物能使朕如何?”
“喜怒无常,易怒易攻心。”袁太医如实道。他只在孤本里看到,提到过那麽一两句,本以为此物自当不存在于世间才是。
“难怪……朕就说怎麽近来脾性如此暴戾无常……袁太医,你只管说,朕还有无康复之望?”尉迟恭神色晦暗不明,这药怕是早就深入骨髓里了。能下到他的身边……几位皇子……呵!
“陛下息怒,此药无解,卑职……无能……”袁太医连忙磕头谢罪,深怕皇上因这药物惑了心头,杀心四起。
“朕还有几日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