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歌指了指前面一块被积雪覆盖的石碑。
冬天了,来陵园的人本就少,这几天又一直在下雪,上面的字几乎看不清。
喻池弯腰去擦,把上面的雪擦干净。
然後发现墓碑上面根本没有字。
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喻池眼睛微微睁大,不太理解地看向男生,“……这,为什麽……”
“我没给他们刻碑。”他双手插兜,孤冷清傲地睨着那块石碑,“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想认识他们是谁。”
“……”
宋行歌恨他们。
因为他们,他从记事起每天就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时刻提醒着自己刻入骨子里的丑陋。
但是如果问他,想不想他们永远消失。
当然是不想的。
因为他们,才有了小池。
“这样……”
毕竟是宋行歌和他们之间的纠葛,喻池没资格过问什麽,取下臂弯挂着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两个长明灯。
长风呼啸。
喻池拿着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而被斜吹的火焰差点儿烫到手。
“小池。”
宋行歌蹲下来,把长明灯往石台上一摆,冷漠到绝情,“不用给他们烧香,不值得。”
长明灯扔到了最前面,喻池得伸手才能够到。
他蜷了蜷指尖,坦言道:“长这麽大我从来没来看过他们,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我只是想……”
“他们不会领情的。”
就这麽轻描淡写的,宋行歌打碎了他两辈子,整整二十二年的愧疚。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拉过喻池的手,平静的将他手上融化的雪水擦干净。
漫天瓢泼大雪洋洋洒洒落下,轻柔吻在墨黑发梢,仿佛彼此一瞬间白了头。
宋行歌神色晦暗不明,声线低沉道:“小池,我去看医生了。”
“什麽,医生?”喻池慢半拍。
“心理医生。”
两人以半蹲的姿势屈膝在墓碑前,宋行歌笑吟吟看着他,眼眸映着雪的颜色。
“我一直说我喜欢你。”
“但医生说,喜欢不是这样的。喜欢应该是看他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而不是一味地让他流眼泪。”
喻池低眸。
摩挲手里的打火机,沉默。
“所以我把昏迷这几个月你活动在大屏幕的影像全看了,你在片场的花絮,别人拍的路透……还有官方发的小视频,我都看了。”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
“但医生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悟出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喻池呼吸突然变得艰难而沉重,仿佛进了真空,浑身血管都要爆开。
他盯着面前又覆上冷雪的墓碑,动了动唇,却发现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空气里蔓延出稠黏的压迫感。
“最开始你进剧组一点不开心,每次对着镜头都是强颜欢笑。你怕说错话,总躲在片场最角落背剧本,避免和其他人接触。”
“我很心疼。”
“但我知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
宋行歌牵起苦涩的一抹弧度,擡头望了望天,心里的那块大石头重重砸地。
“但是有个视频里,我看评论区说那天霍时洲去片场找你了,所以你那天的笑脸比其他时候都多。”
“我才发现,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你笑。”
“即使面对的那个人不是我。”
喻池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鼻翼间呼吸着淡淡的香味,有着和宋行歌身上一样矛盾的冷淡和温暖。
喻池声调暗哑,语气低沉而郑重,“我喜欢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