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
你一心求死。
你求他杀了你。
他知道你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为了报仇,连深切元神的痛都能忍受。偏报了仇,你却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恨一个人能让你有活下去的动力,那就恨我吧。”
所以他如你所愿,杀了你,以挖心来蒙蔽你。
“她只需要记住,她恨我,就行了。”
之後,他抽取了你的记忆,并设计一场幻境,请我相助。只是没想到,在杀了你时,他竟悟了道,叩开了神印台。
“妙衣,他一直在等你。”
这段时间,妙衣一直在思考程丹宁所言是真是假。每夜入睡之前,後山的那一幕,仍旧历历在目。
妙衣头疼。她捂住脑袋,往日的一幕幕模模糊糊的,突然间重现眼前。
月圆之夜,诅咒发作,她躺在元珩怀中,浑身冒冷汗。痛感深深刺着她,叫她把嘴唇咬破。
妙衣醒来後,神清气爽,她却万念俱灰,对着从屋外含笑走进来的元珩说:“元珩,你杀了我吧。”
元珩放下热粥,坐在床头,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他平静问:“爱我也不能支撑你活下去吗?”
“我好疼,很疼……”妙衣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我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麽。”
妙衣伸手,拭去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晶莹,拇指相触,是冰凉的。
妙衣茫然,我哭了吗?
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背後伸出一双手,试探着环住她的腰部,在知道她毫无抵抗之心後,缓缓收拢,从後背彻底把人拢入怀中。
妙衣没有反抗。
也许吧,此时此刻,她也贪恋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元珩,我该怎麽说呢。”妙衣红了眼眶,声音是她无法控制的哽咽,“真的,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简单多了。从来没有完美的人,恨一个人时,你只需要把他的缺点无限放大,恨得越极端,也就越纯粹。而爱一个人真的好累,要衡量,要付出,要比较,爱得不纯粹,最後自己仅剩的爱意也在比较中被消耗光了。”
“做了那麽多,我活了过来又怎样,你又何须自欺欺人呢。我只求一死。”
她一心求死,那麽无论是现世还是重来,无论活多少次,全都留不住她。
“妙衣,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能接受某一段时光没有你。可你却想把灵魂一起毁灭,你不想再来到这个世界了。”
对,妙衣当初一心求死,可不死咒印在身,即使死了还是会活过来,重复经历灵魂与□□的双重折磨。世上有什麽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吗,叫她宁愿无休止地忍受这股疼痛,也要顽强地活着。
曾经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杀了疯癫道人。可他们已死,妙衣残存的心愿已经了却。
曾经可以忍受的痛,此刻也变得难以忍受。
我不想活了。
可元珩不想要她死。
元珩束紧她的腰,几近请求说:“妙衣,就当是为了我,就当是成全我,我们一起找解咒的方法,我们一起好好活着,好吗?”
过去的时候,恨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动力,那麽爱呢,是否真可以成为滋育她生长的土壤?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妙衣闭上了眼,眼泪滑落。
“好。”
妙衣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吐出这声非常轻的一个气音。风恰巧刮过,沙沙作响,这道气音散在了风中。
可元珩听到了。
他埋首在妙衣的脖颈处,闻着她发间散发的清香,空寂的二十七年,终于如愿得到了满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