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莱斯特告诉书房内的契拉索上将,他的未来方向是从军。
契拉索上将对这个决定皱眉,并持反对意见,在原本的构想里,他的次子,契拉索家族的继承者,理所应当会从政,有此前这么多年来他在军中积累的威望和虫脉,莱斯特的政路会是一片坦途,家族的势态也会更上一层楼。
毕竟哪怕虫族再看中军力,对上层形态而言,身先士卒的军官们也不过是武器,是打手,是需要一代代更迭的“战争机器”,到底不如坐在首都五角大楼的圆桌上,拨拨棋子,定下风云。
随后他不是那么意外地察觉自己竟无法奈何面前的幼子,莱斯特和普通小孩不同,无法用你还小、你不懂、你的想法太幼稚这类说法去说服压制住他,与其说莱斯特是在请示,不如说他是在告知,于是拉斐尔知道多说无益,哪怕不给予支持,只要莱斯特想参军,那他总能参军,哪怕从小兵做起。
“为什么?”最后,拉斐尔上将只能这样问。
“因为牵制。”莱斯特回答。
“牵制?”
“政治就是牵制。”
“相互间的,持续不断的牵制。”
“雌父,有权利交涉的地方,就有无数的隐线。”
“比如您不喜欢塔伦先生,但他在军务部的站队可能于您有害,加上对方在国防部的走动,于是最终您依旧同意了让雄父纳他为雌侍。”
“哪怕雄父其实也不太喜欢他。”
拉斐尔上将没有反驳,只是道:“你以为军队就不存在牵制?”
“不。”莱斯特的声音沉稳得不像少年,“但兵权比政权实在。”
“也更直接。”
“尤其当握在我手里时。”
拉斐尔看着幼子青涩但锋利的双眼,里面涌动着势不可挡、几近灼烧的锐气,哪怕是身经百战的上将,一时间竟也被其目光摄住,感到无可辩驳。
这样的话何其狂妄,堪称大逆不道。
他的潜台词是,政权确实可以干涉军权,但在某些时候,军权却可以颠覆政权。
如有必要的话。
在恰当的虫手中,这才是最有效而最具破坏性的力量。
这晚的谈话在一方知会完毕,一方默认的气氛中结束。
当走出拉斐尔上将的独院,在通往观赏湖的小道尽头,莱斯特看到了坐在草地边上,鞋裤上粘着杂草,正抱着一块画板点灯写生的梵兰。
听到动静的小雄虫回过头来,展颜一笑:“莱斯特——”
“过来看!”
莱斯特依言过去,只见湖面上落英缤纷,大概是白天刮过一阵大风,飘零的花瓣将湖面染成破碎的粉色,夜灯照耀下粼粼闪光。
他站在梵兰身边,视线又落回梵兰身上,看那双因发觉美丽而同样闪着光亮的眼睛。
“莱斯特,不要看我,看湖——那边。”梵兰指指花瓣飘聚最多的方向。
被要求的二少爷从鼻腔里懒懒嗯出声应答,慢吞吞把目光移向湖面,和梵兰一起赏落花湖景。
“你在想什么?”雄虫突然抬起头来,望着默不作声的兄长。
“什么也没想。”
“敷衍,重说。”
“想你一直开心就好。”
就像现在这样。
“……啊。”
梵兰愣了愣,一向能言善谈的机灵劲儿难得延迟了几秒钟,他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薄红,半晌后小声嘟囔着:“做虫不可能永远开心啦……”
“不试试怎么知道?”
“……嗯?”
莱斯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小雄虫的脑袋,在对方伸出手后将其从地上拉起来。
“走吧,送你回屋,该睡觉了。”
“现在才八点钟!”
“不是你怕长不高的时候了?”
“我改主意了,他们说雄虫不需要长那么高。”
“哦,那想在睡前看两段古战役实录吗,我新拷出来的。”
“走吧哥哥,我想马上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