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棒儿勾的。”光头看懂了他的眼神,用虎口比了个尺寸,“伞把子粗,全倒刺儿。”
陈熙南盯着那个虎口比的圈:“报警了没有?”
光头明显噎了下,闪烁其词地搪塞:“…啊报。等会儿报。”
“有没有心脏病、肾功能的疾病史?”陈熙南包回纱布,还顺手扣掉段立轩嘴角的血块。
光头摸着下巴细细思索,忽然俩手一拍:“啊!”
陈熙南瞬间在心里预设了五六种可能。只是为难这个时间,万一他搞不定,摇人都费劲。
“他抽烟。一天小半包儿。”光头皱着几乎不存在的眉毛,煞有介事地道,“还爱嚼干辣椒下五粮液,一回能喝个四五两。”
陈熙南沉默了两秒,偏头要跟住院医师说话。还没等张嘴,光头又是一拍大腿:“啊对!”
陈熙南再度抬眸看他,脱了半截的手套还箍在掌上。
“他左边儿还有个后槽牙不好。”光头补充道,“前两天儿他说,喝凉的不行,碰上就疼。滋儿哇儿地疼。”
他特意把‘滋儿哇儿地’一词加了重音,好像觉得这个形容词对病情判断至关重要。
陈熙南沉默地揪掉手套,吩咐身旁的住院医师:“给半量甘露醇,滴速10到12毫升。问血库要800血800浆,血红蛋白控制在7(gdl)左右,不要太多。”说罢掀开被子,把手掌搓热后,一寸寸地压——因为要是严重的复合伤,还得先多科会诊,决定谁先谁后。
万幸段立轩腹部柔软,没有严重内出血。虽有两处骨折,但统统可以往后排。
“他这个情况很严重,得尽快手术。”陈熙南盖上被子,对光头道,“你去联系家属,我去向上级请示。”
话音未落,就见段立轩忽然睁开了眼。紧接着,爆发出一声雷霆怒吼:“操!丁疯狗,我早晚剁了你妈的!!!”
这声骂娘中气十足,把床边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陈熙南看他醒来,连忙拍他肩膀呼唤:“人知道吗?”
段立轩看着他,反应了足足五六秒:“…这给我干哪儿来了?”
他蹙着一对浓黑的大刀眉,转着眼珠四下打量。最后视线停到陈熙南的胸口,眯眼看白大褂上的半圈红字:溪原市第二人民医院。
“…二院?来二院干鸡毛啊?这块儿不是治脑血栓的吗?”
光头俯身在他耳边解释:“岚山说有脑出血,让来的二院。”
一听脑出血,段立轩的浓眉变成一高一低:“我要隔壁吴老二了?非常6+7?”
这话一出,陈熙南差点没绷住笑,低头抿了半天的嘴。心想这爷们儿可真是太有本事了,这个节骨眼还有闲心找乐子。
他强压下胸口的悸动,低头绕到段立轩脚边。勾着他的袜桩一寸寸褪,细致得像是剥荔枝肉上的薄膜。
“动下脚趾我看看。”
段立轩动了下脚趾。
“左边也动动。”
“左边儿麻了,动不了。”
“知不知道我在碰你哪个趾头?”
段立轩犹豫了会儿,试探着道:“大趾头?”
“这回呢?”
“…二趾头?”
“不要猜。”陈熙南打了下他脚背,“没感觉就说没感觉。”
可能是鼻导管压着胡子有点痒,段立轩筋了下鼻子。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口气悻悻地承认:“…没感觉。”
“这儿呢?”
“没感觉。”
陈熙南用手掌兜起他脚踝,从胸前抽出一根水笔。在脚底刮划着,观察脚趾反应。
观察巴宾斯基反射,是神经科的例行查体。但不管如何医者仁心,也没有离这么近的。陈熙南那眼睫毛都要刷到人家脚底板了,给其他人看得直咧嘴。那表情一言难尽,好像人均含了勺洗衣粉。
这时候段立轩抬了下畸形肿胀的左臂:“大夫,我这手必须还能用。”
“手伤稍后再说,先保命。”
段立轩微微弓起脖颈,疑惑起自己的伤势:“我他妈要完犊子了?”
“要是快点手术,大概率不会。”陈熙南手掌捂着他冰凉的脚底板,温柔地望着他,“你家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