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味同嚼蜡。
好在饿到反胃的阶段已经过了,于是她勉强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碗筷,看着周遭因为自己发出的动静而停下动作的衆人解释:“我吃好了,先上楼。”
说罢起身走上去,她知道今晚他们回不去,而且她也不想回去,她不想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了。
没有能安静多久,房门被人打开,裴珉承小心地走进来在床边坐下,犹豫半晌还是问:“为什麽生气?”
“……没有。”
她说完没有得到回应,被子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煎熬片刻,还是先熬不住掀开了被子。
裴珉承安静地坐在床边垂眸看她,室内亮着昏黄的灯,使得整个人都沐浴在暖光里的他更加温和,明明年纪相差不大,可大概是他比她更早踏入社会的原因,总是显得比她更成熟,此刻那双眼睛却有些湿漉漉的,像等着主人搭理的小狗。
她伸手向他的方向探去,他也适时垂下头,手掌在下一瞬陷入一片柔软,朴祉圆揉了一把手感不错的头发,然後收回手转身略有些嫌弃地说:“去洗澡,一身酒味。”
“好。”
注视着裴珉承起身离去,她安静地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细微动静,最後在吹风机有节奏的声音里缓缓闭上眼睛。
片刻後身旁的位置轻微塌陷下去,身边的人并未就此停下动作,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弄出一些不大的动静,断断续续的,快睡过去的朴祉圆不耐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的距离,和眼前一脸尴尬的男人对视上,“不睡就滚下去。”
“睡睡睡。”
裴珉承滚过来把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然後把脑袋凑过来在随意她下巴上啄了一口:“晚安。”
没再在意两人间有些别扭的睡姿,朴祉圆敷衍地在他头发上回了一个很轻的吻後就重新闭上了眼。
好奇怪,明明之前并不困的。
朴祉圆像是感应到了什麽不想入睡,但却无法抵抗本能,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耳畔的雨声由弱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有些熟悉的人行桥上,名叫长阳桥。
穿过长阳桥就到了中心大厦区,平日里路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傍晚时分,是赏落日的绝佳位置。
今日天气不好,天早早就暗了下来,桥上行人寥寥无几,必须要穿桥而过的人们都举着伞急匆匆地朝前走去,只剩她一个成了人群里的异类。
……或许也不是只有她是异类。
朴祉圆习以为常地穿梭在雨里,这雨丝毫没有穿透她的身体,于是她知道,在这里的她依旧是没有人看得到的存在。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衣裙,紧贴着大腿的手里捏着一张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纸。
奇怪的是身边路过的人们也像是看不到她一样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路过,于是她加快脚步走上前,直到和她平行,再到站在她面前。
看到那张被雨淋湿的,苍白无色的,无比眼熟的脸时她下意识松了口气,这张脸她在梦里总是在看到,想来如果某天做梦不再看到的话想必还会不习惯吧,笑了一下後她又冒出一个新的疑惑:这个人又是朴祉圆几号呢?
在她愣神间,那个淋着雨的人已经渐渐越过了她,突然间,一道刺眼的光穿透雨幕直抵眼前,朴祉圆擡头望去,什麽都没有看到。
只是心跳不受控地加快了些,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还是不会出错的,朴祉圆看到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黑车,又扭头看向身边失魂落魄的人,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在下一秒就被打破。
冷意流窜至全身,她的全身被不停落下的雨水打湿,湿哒哒的头发贴着头皮,这一切阻挡了她的视线,但即使如此,她依旧看到了不断朝她驶来的车。
她想闪身避开,可身体像是被定在原地,她无法动弹,只停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车。
然後在刺耳的刹车声和刺眼的光线里绝望地闭上眼,等再有意识的时候耳畔什麽声响都消失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于是所有的动静再次恢复。
她看到了开车离去的肇事者,看到了围成一圈不敢靠近只小声交头接耳的路人,看到了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地面。
心脏一点点停止跳动,呼吸慢慢微弱,体温渐渐消失,浑身上下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痛意让她无法思考些什麽,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动作也无法维持。
她用尽全力也挪动了一截指尖,像是想确定些什麽,又像是想握住些什麽。
可手里空空如也。
最後连疼也无法感受到,她停止了挣扎,任由自己被雨水冲刷。
雨,不知何时起再次发生了变化,它变得越来越大,像是要带走什麽。
于是最後,她连身体带着灵魂一同彻底化为虚无,消失在这个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