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微凉,暑气尽消,元安国皇宫光鲜如洗。
好不容易从御膳房拿到的葵菜种子,今儿定要把它种下地,心里才踏实。
邱予初抬手挡雨,飞快地奔向东楼。
那里是历朝历代的冷宫,偏僻荒芜、人迹罕至。
“就你这种庶子,也配在父皇跟前露脸?下作的东西!”稚嫩的声线充斥着鄙夷。
嗯?这地儿还有人凑热闹?
邱予初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快移到墙根,蜷缩下来静观其变。
“大哥,别跟这种人废话,直接打死。让他还敢多管闲事。”谄媚逢迎的话令人作呕。
“目无尊长、喜大好功,更可恶的是多管闲事,确实该打,要不然你不知道嫡庶有别,交给你们了。”被唤作大哥的人奸笑一声,捋了捋袖子,退到后面。
随后,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哥?莫非是……
邱予初悄悄探起身往院子里望,几个锦衣玉带的少年,约摸着十三四岁的年纪,天真无邪的脸庞堆满狠厉之气,手脚并用,围着地上的人暴打。
过了许久,被打的人蜷缩在地,手脚僵直,口鼻都渗出血,闷哼了几声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大哥,他莫不是死了吧!”其中一个人声音夹杂着些许颤抖。
“怕什么,就算死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父皇的儿女几十个,你看他几时管过?”
扎心!邱予初不就是几十个子女中的一个吗?
大皇子邱泊简故作镇定,话锋一转:“除非是你们泄密!不过可别忘了,他是你们打死的!谁也跑不了。”
“不不不,我们肯定不会泄密。”众人纷纷摆手,连连否认。
“今天便宜你个混蛋,下一次再犯贱,杀了你都是轻的,撤!”邱泊简面上阴狠,目露凶光。
“大哥,且慢,我看这院子花草茂密,像是有人常来,他在这儿万一被现,怕是不妙。”其中一人担忧道。
“那就把他扔到后面偏殿去,正好自省,走!”邱泊简不耐烦地挥手。
“是。”几个人把伤者扔到偏殿。
脚步声由远及近,邱予初往墙根靠了靠,可不能被现。等大皇子一行走远了才敢出来,推门而入,绕到偏殿。
“你没事吧!”邱予初仔细一瞧,俯身查看。
十三四岁的少年,双眼紧闭,瘦骨嶙峋的手臂上伤痕累累,不敢想象身上是何种光景。
邱予初掏出手绢为他擦掉口鼻的血迹,秀眉紧蹙。
充血的脸看起来十分可怖,探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
邱予初呼道:“喂,你还好吗?”
少年毫无反应。
“喂喂,你还好吗?”邱予初急切地拍打他的脸,可别真死了啊!
少年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牛劲,揪住邱予初的衣袖不放。
蒲扇似的睫毛似动非动,嘴唇翕动:“求…求你,不……不要丢……丢下我。”
“好!我不会丢下你!我去给你找大夫。”邱予初拍拍他的手。
邱予初十分费力地将他拖到正殿角落,捡了块破布头,抖落上面的灰尘,盖在少年身上,随后钻进雨里,奔向太医院。
秋雨泠泠,粘在身上,凉意直钻皮肤,邱予初打了个寒噤。
“太医,你快跟我去救一个人。”邱予初看到有人伏案写字,焦急喊道。
张太医一看是个小女孩,便不再搭理。
邱予初哀求:“太医,麻烦您跟我去救一个人吧,他要死了,求求您!”
“救人?有皇上、太后、皇后娘娘的口谕吗?”张太医盯着眼前这个小宫娥冷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当做做好事吧!求求您了!”邱予初不想放弃。
张太医哂笑:“我可是专给皇族瞧病的,凡夫俗子也配?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可没闲工夫跟你耗。”说着便让侍卫赶人。
“哎哎哎,别……别……”邱予初还没“哎”出来就被推出门去。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说出实情?不不不,这等龃龉之事说出来不仅有损皇家颜面,搞不好会引报复。
怎么办怎么办?再找不到太医他就真要死了,关键是去哪儿找?
邱予初立在大门边,心急如焚。
夜色深沉,太医苏栢铭瞧完最后一批宫娥,回到太医院时早已月挂树梢,饥肠辘辘,倍感心酸。
这太医院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污秽不堪,氏族福荫导致大多是裙带户,他一介草民进来只有被排挤的份。
别说给王子皇孙瞧病了,连普通的妃嫔宫婢都瞧不上,被安排给最下等的宫女太监们瞧。
这也就算了,偏偏时间紧、任务重,看完还得帮别人,每每回到住处都是黑灯瞎火、吃喝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