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禾说,“三嫂习惯就好,阿兄们成日上战场,家常便饭啦。你瞧阿母,该吃吃该喝喝,保养好自己好好候他们归来才是真的。”
杨氏说,“等十五我去白马寺烧香,殿下同去否?”
隋棠谢过他们,又想起蔺稷的话。
多加餐,勤读书。
于是便吩咐小厨房给她添一顿宵夜。
夜中,她任由想念溢流,手中摸索一个个木字练习,又将它们按照白日里学习的三十六计拼凑。第一轮的背诵她已经过关,如今在学习理解和运用,最新讲的是第七计:兵不厌诈。
兵丶不丶厌丶诈。
她摸到着四个字,将他们排列好。
该词最早出自于《韩非子·难一》,原文乃“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僞。”
其中,“厌”意为嫌恶丶排斥。大意指在战争中,为了取得胜利,可尽可能地使用欺诈的战术来迷惑对方。
她复习着功课,心慢慢平静下来,思念化作学习的动力,感受文字的美好,知识的魅力。
想多年前的夜晚,少年蔺稷是否也这般伏案秉烛夜读?
後来他征战天下,试点于雍州。董真说那里建起了学堂,男女都可以学习,她就是第一批受惠者。而她自己,才曾数次登过青台,听过学子们的朗朗书声,感受到乱世中他劈开的一方安宁天地。
这样一想,她捧过一盏小天酥用下,後重新埋首于木字中。
暗思来日,她学文断字,精研医理後,也可去做这些事。
修更多的学堂,创更多的医馆,让天下多广厦,少流民。
如此,时间在隋棠不再焦躁的等待中过去,第六封家书是六月初十的夜里,八百里加急送回的。
不比之前五封,信使虽也策马入城,气喘吁吁,但都是白日高悬时。
这会乃夜半时分,银河横天,皓月当空,星星和流萤闪着微弱的光,京畿的城门早已关闭。
信使骑乘汗血马,手持金箭令疾驰而来。
黑夜中令箭如金乌灼光射向城楼,待城楼守将接箭回神,看清是司空府急令可夜开城门时,那信使已似一道黑影纵马到了府门前。
天马前蹄扬起仰天长嘶,声响给敲门声作势。
府中长史匆匆赶来,便见得宝马累急倒地,四蹄痉挛口吐白沫。而他身前重压,乃信使亦倒了下来。
那人不过三十来岁,瞧着却如花甲老翁,面上覆了厚厚一层尘土,头发灰白一片。滑下去,一身尘土散落些,现出乌瞳青丝,还有发白哆嗦的唇。
“急丶急报!”
他鸡爪般的手从怀中掏出信件,直待确定来人乃淳于诩,将信在他手中塞实才散气晕了过去。
淳于诩将他托于侍者照顾,拆信便看。
“是不是前线的信?”隋棠尚在温课,这会来得极快,“说了甚?孤的信呢?”
“只一封。”淳于诩转身回话,“司空粮草被烧,需要征调粮草。”
隋棠闻来淳于诩话中急切,人更似风一般从身前过。
两军交战,粮草被烧虽是大事但也不是倾天之祸,且重新征调即可,如何淳于诩急成这般?
他亦急得只有书一信的功夫!
隋棠随他入内,并不催他也不多话,只先容他安排再给她释疑。淳于诩传来侍卫一阵低语,後回了一趟他的寝屋方又匆匆折返。
兰心伴在隋棠身侧,见来人低声道,“淳于大人换了官袍。”
换官袍,这是要入宫。
隋棠心跳如擂鼓。
“孤随大人一同进宫,您路上说。”
“征北之战,所备粮草乃一年之用。换言之,若是一年攻不下冀州,需要延後作战,那麽後续粮草征调就会成为作战考虑的首要问题。自然,如果就此停战撤军也可。而臣在三月里送出的粮草便是储备的最後一批,可维持三月不成问题。这也符合司空四月初二的来信,道是已经开始收尾。”
淳于诩这会与隋棠同乘一辆马车,给她解释道,“今日军报上乃云司空的粮草于五月中旬全部被烧。五月中旬至今乃二十馀日,信使特骑汗血马而来路上花费不过七八日,如此可以判定粮草被烧之後,司空与令君他们做出了评估,战事可以延续,或者说他们还有部分存粮。但在十馀日後,却派信使骑天马持金箭回来要求调粮,便说明他们被拖住撤不出来。仗只能打下去,而後方需要快速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