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可笑的原因?
愤怒至极之时,连掩盖瞳色的药液都有些失效,那双褐色的眼瞳深处透出一种岩浆般爆烈的赤色。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和这群恶心的家伙在一起?!”
“为什么要帮教会的人做事?!!”
说到这,他忽然顿了一下,就像是呼吸猛然窒住哽咽,缓了几秒,才发出艰涩而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要任由他们伤害你?”
“为什么……骗我?”
“……”
贺准安静地注视着他,并没有解释,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问,
“这么生气的样子,是连你也要打我么?”
“……”
……也?
江瓷愤怒至极的表情忽然一怔,看见贺准衣领松散的间隙,里面纵横着青紫近乎发黑的指痕迹。
这一刹那,江瓷几乎触电般松开了贺准的衣领,他有一瞬间难以克制地瘪了一下唇角,露出一种心疼到要哭的表情,
“好好说……贺准……”
江瓷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竭力平复自己的语气,只是依旧不能平复混乱的思绪,
“拜托你……跟我好好说……无论是什么苦衷,无论你……”
“——没有苦衷。”
贺准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推开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江瓷从未见过的冷漠,
“江瓷,竹马情深的剧目就演到这里吧。我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你不过就是命好,成为了一个人人羡慕的,出身于豪门世家,受尽所有人宠爱的任性小少爷。”
“我其实一直都非常讨厌你。”
“从第一面,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讨厌你。”
“……”
江瓷呆立在原地,仿佛这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当时,你住在江家奢华的豪宅里,被一圈又一圈的女佣环绕着,那么地高高在上,就连砸我的那个小小的餐盘,都价值连城。”
贺准缓慢地诉说着心底最不堪的恶念和阴暗,并将其化作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留情粉碎了他们之间,最珍贵,也是最脆弱的东西。
“江瓷,你的存在本身,”
他一字一顿道,
“就让我感到无限的嫉恨,和厌恶。”
“……”
这就是真相吗?
原来这么多年,贺准一直是这样想的吗?
江瓷拼命想要否认,可却找不到理由。
——因为从字面意义上来看非常合理。
无论是从理性还是感性出发,都非常地,合理。因为人类的嫉妒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
江瓷听见对方发出了一声嗤笑,
“但,谁让你是江烬生的儿子呢?”
“帝国科技之父,顶尖的机甲制造大师,霍朝元帅最心腹的后援,江瓷,你记忆中早就模糊的那个男人,即便死去,他还留下了很多很多秘密。”
“帝国的皇帝陛下是你父亲的至交好友,第一军团的军团长大人是你的小叔叔,就连天冬星的城主大人,这么多年,也一直默默关注你的成长……”
贺准终于揭下了那张亲和的面具,眼底露出森然的冷漠和残忍,
“你看,我呆在你身边,就可以接触到那么多大人物,拿到帝国最好的教育科研资源,甚至,只要拿捏住你,就可以轻轻松松牵制那么多大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多年,对自己最厌恶的人,虚以委蛇?”
“……”
最厌恶的人……虚以委蛇?
江瓷深深闭上眼。
他在这一刻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江瓷从来都不是江瓷,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只是江烬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