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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见 私见(第1页)

私见私见

宝泉局的铺子荣茵已是许久没来了,上次来还是荣清成婚,她回大兴的时候。正月一过,人们又忙着春耕,街市上虽也热闹,却比不上元宵节的人声鼎沸。

荣茵挑开车帘子,她记得快到宝泉局的胡同里有家糕点铺,里面卖的糖蒸酥酪是用羊奶制的,吃起来味道很好,一点膻味都没有,这麽久没吃有些馋了。她探出身子对驾着马车的陆随道:“前边儿胡同口拐进去,在一家糕点铺门口停。”

“是,夫人。”陆随回头龇着一口大白牙,车板上还坐了玄夜,这次他二人随荣茵出门。荣茵之前在陆府并不常见玄夜和玄青,偶然听陆听澜提起去南边办事了,应是才回来没多久。

糕点铺不大也不显眼,差点错过,找到了地方停下却被告知糖蒸酥酪只有清晨才有,掌柜娘子笑着道:“夫人能找着这个地儿,想来是熟客,该知我家糖蒸酥酪最是紧俏,来晚了就没有了。”

荣茵愣了愣,不是整日都有麽?那以前齐天扬每逢旬假从国子监回来都能买到糖蒸酥酪…是起了多早,国子监到这里至少有两个时辰!他从没告诉自己。

荣茵沉默不语,玄夜还以为她没吃到不高兴,不以为意地道:“夫人,糖蒸酥酪宛平也有,我知道哪家的好吃,回去让陆随再赶车去买,今日定叫您吃上。”

荣茵从回忆里清醒,问他:“你怎麽知道?”

陆听澜的近侍荣茵认识的不多,但玄夜可以说是其中话最少的一个,给人感觉比较沉稳木讷,没想到此刻也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七老爷还未中举的时候时常带着小的出府骑马闲逛,遇到胡同口都要往里去,什麽吃的玩的都尝试遍了。您要是问七老爷,他肯定记得比我还清楚,他记忆力一向好,过目不忘。”

听起来实在不像是陆听澜会做的事,那会儿他应该刚回到京城还未参加科举,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1]趾高气昂的时候。荣茵饶有兴致地看着玄夜,等他说出更多,玄夜却自知失言,闭嘴不肯再说。七老爷如今权势滔天,年轻时做的混账事儿可不希望被人提起,尤其是在夫人面前。

被玄夜一打岔,荣茵就忘了糖蒸酥酪的事,一行人径直往宝泉局的铺子去了。

到了铺子苏槐出来迎接,他看向後面的陆随和玄夜,两人穿着窄袖长衫,身形高大孔武有力,不像是普通的小厮。他面色一滞,旋即又笑起来,擡手往楼上请:“小的已命人在楼上备好了茶水点心,烦请两位护卫大人移步去楼上喝茶。”

陆随拱手:“多谢苏掌柜好意,七老爷吩咐过我等不得离开夫人半步,喝茶就免了,我们在屋外候着就是。”

荣茵本来就不太想让陆听澜知道这件事,她对陆随道:“在铺子里有什麽不放心的,四周都是夥计,再者我与苏先生对账少说要一两个时辰,你们还是去二楼喝茶等吧。”

陆随与玄夜对视一眼,这铺子是荣茵的嫁妆,七老爷都不便过问,他们更不好知道许多,想着还有暗卫在,就识趣地退下了。荣茵和苏槐则到後院说话,琴书在门口守着。

荣茵低声问苏槐:“我方才瞧你神色有异,可是有什麽不妥?”

苏槐叹息一声,他早猜到东家出门陆阁老会派人跟着,但没想到来的会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足以见得陆阁老对东家的看重,可就是这样事情才不好办。他犹豫半晌:“东家,有人恭候你多时。”

“谁?”

宝泉局的的铺子是一个两层的四方小院,前面临街是卖绸缎的铺面,中间是用来采光的天井,後面一排则是三间大正房,苏槐留了里面的一间来当做他和荣茵谈话的密室,平时无人敢靠近。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苏槐愧疚难当:“荣二爷几次避着人登了齐府的门,小的觉得可疑就悄悄查了齐元亨,不料行事不周竟被他察觉并派人抓住了……齐少卿知道後放了小的,叫小的务必约您出来,否则性命难保。槐三尺微命,本死不足惜,可家中老母尚在人世,实不忍心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听从他,欺骗了东家,请东家责罚!”

苏槐作揖,深深地弯下腰去,荣茵不发话他就不敢起身,许久之後他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开春後温度渐渐升高,檐上的冰雪在慢慢融化,雪水顺着倾斜的屋檐滴落在天井中的云纹石缸里,叮叮咚咚,水波荡漾。荣茵垂眼看着良久都没有说话,这一生她经历的不堪之事太多,被下人背叛根本算不得什麽,她在意的是琴心知不知情。

苏槐似猜出她心中所想,继续说:“琴心什麽都不知道,是小的叫她跟您这麽说的,她这个人一向没什麽心眼,小的说了她就信,不曾起疑。齐少卿说他手里有您要的东西,东家见见也无妨,我观他并不是齐元亨之流。您放心,早在您来之前他就已经等在这里了,还是从後门进的,无人看见,陆阁老的护卫不会知道的。”

“你带我过去吧。”荣茵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密室门外,齐天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这些事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荣茵无奈,回头对着苏槐道:“把门打开,你就在门外候着,不许走远。”

齐天扬坐在屏风後面吃茶,见荣茵迈过门槛笑了,端起手边的青瓷小碗递给她:“糖蒸酥酪还记得吗?你以前最爱吃的。”

掌柜娘子的话又响在了耳边,荣茵闭了闭眼,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坐在了离他最远的罗汉床上:“那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你叫苏槐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麽?上次在梅园你就说过知道我在查泰兴商行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齐天扬看着手里的青瓷小碗,想起以前自己骗荣茵说没有买到糖蒸酥酪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侧坐着对他,赌气不跟他说话,然後他就会变法术似的拿出来,再去看她一脸惊喜的样子。今日他一早就到糕点铺子门口去守着了,怕冷了有膻味,他甚至烧了一个暖炉在碗底下温着,她却不喜欢吃了。

他收回手勾起唇角凉凉地笑了笑,将青瓷小碗放又回高几上。“你以为荣清与荣二叔的事是我故意说出来让苏槐骗你的?”

荣茵问他:“你有什麽证据?”

齐天扬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扔到她面前的烷桌上:“荣清用泰兴商行的银子贿赂上级官员,这上面一笔笔全记下了。”

记账本的人是个心思缜密的,而且对荣清的行程了如指掌,银子什麽时候送的,送了多少,送给谁都记得清清楚楚。越往後翻,荣茵的心就越觉得冰冷,甚至往外冒凉气,散到四肢百骸,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怎麽也没有想到哥哥会这麽大胆,草草扫过,就被上面触目惊心的数额吓到,她不明白,哥哥为什麽要这麽做?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坏,哥哥是怎麽敢的,她该怎麽救他?

齐天扬接着说道:“不止贿赂官员,这麽多年,泰兴商行的收成有一小部分都进了荣清的私库,在另一个账本上。”他停顿了一瞬,这些银子或许是荣江害死荣川後,心怀愧疚为了赎罪才偷偷分给荣清的,荣清一开始确实对泰兴商行的内情不知情,可尝过几次甜头後,他也开始肆无忌惮了。本来神不知鬼不觉,可去年荣茵与陆听澜定亲之後,荣江为了保护自己将来不被清算,给自己增加筹码将此事透露出来,被严党的人知道,将计就计。

“你为什麽知道得这麽清楚?你知道泰兴商行背後……”账本这麽重要的东西,齐天扬不可能轻易得到,除非他,荣茵心里头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我父亲也在为泰兴商行背後的那个官员做事。”齐天扬擡头回望她,晦涩难懂的情绪从眼里流淌出来,手握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握。

荣茵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官员是谁,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猜到了?”齐天扬苦笑。

荣茵苍白着脸点头:“你从翰林院编修一跃升迁至大理寺少卿,现下又是严首辅面前的红人,再加上齐伯父这些年与杨大人关系亲近,这并不难猜。”

她现在心里只剩下了恐惧,她明白,账本记得如此详细,明显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哥哥不过一个六品官,根本不值得花费这麽大的心思,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陆听澜。

“他们要怎麽对付七爷?你告诉我实话。”

齐天扬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猜到了,怕她担心受怕,忙道:“你别担心,荣清的事不算什麽大事,陆听澜又行事缜密,没有留下什麽把柄,严怀山现在暂且还对付不了他。”

荣茵怎麽会听不出齐天扬在宽慰自己,哥哥现在明面上就是七爷的人,他犯事七爷难辞其咎,他们肯定会借题发挥的。当今圣上最痛恨贪污受贿,自他登基以来,凡官商勾结贪污受贿者,轻则杀头重则满门抄斩丶株连九族,当年的王之行和吴守敬不就是这样死的麽。

所以自己嫁给他还是连累他了。

“你冷静一点,不要胡思乱想。”齐天扬一眼就看出她在自责,伸出手想揉揉她紧锁的眉头,在快要触碰到时却又收了回来。

[1]李白,唐,《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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