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糜竺的肩膀,“子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糜芳之事,是他自己走了歪路,与你无关。你何必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糜竺猛的咳嗽不止,待停下来,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不,玄德,你不明白。我身为兄长,却未能及时发现他的问题,未能阻止他走上歧途。这是我的失职,是我的过错啊!”
刘备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子仲,你可知道,备为何一直对你敬重有加,视之如兄?”
糜竺微微一愣,擡头看向刘备,“为何?”
“因为你是君子,是真正的忠臣。你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枉法,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犯了错,你也未曾为他求情。备看重的是你的品行,是你的忠诚。糜芳之事,虽然让糜家蒙羞,但与你无关啊。”
糜竺听了,他低下头,声音低沉,“昔日我还曾厚颜向陛下为糜芳求官职,陛下直接拒绝了,且对我说,糜芳不可用。当时我还生气,结果陛下真是识人之明,幸好他未掌权,不然岂不是酿下更多过错?”
刘备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糜竺的手,“子仲,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要做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继续为陛下效力。糜芳之事,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为此耿耿于怀。”
但糜竺的身体已经垮了,一个月後,刘琼被云起的一句话惊得站了起来。
“陛下,安国公病重了,华佗差人来报,怕就是这几天了。”
“什麽?备马,朕去看看。”
糜竺被封安国公,糜夫人在哥哥病床前垂泪,华佗带着医士在一旁也束手无策,她恨曹操恨得不行,当年就是曹操屠徐州,害得她家业四散,如今又让她二哥出事,大哥下不来台。
糜府一片肃穆,院中的花草依旧盛开,却掩不住那股沉重的气氛。刘琼踏入府门时,问过华佗,糜竺的时日无多,今日或许是他们君臣最後一次相见。
糜竺那张雍容大方,敦厚文雅的面容,变得苍白而消瘦。他靠在床榻上,目光却已有些涣散。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擡起头,见是刘琼,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陛下……”糜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刘琼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糜公,不必多礼,躺着便是。”
糜竺苦笑一声,缓缓躺下,目光中带着几分难言,“臣失礼了,望陛下恕罪。”
刘琼摇了摇头,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目光温和地看着他,“糜公,昔日打天下时,多赖你之助,如今到了安享富贵时,怎可如此不顾身子。”
他的身体却已支撑不住,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微弱,他想起昔日豪情满怀之时,喉中更是苦涩,“陛下,臣,恐怕不能再为您效力了。”
刘琼看得难受,“糜公,不要这麽说,你会好起来的,朕还等着你继续为朕分忧呢。”
糜竺握住刘琼扶着他的手,目光中带着几分释然,“陛下,臣……此生无悔。陛下更日月之光,能为您效力,是臣的荣幸,万望陛下珍重。”
刘琼眼中闪过泪光,“糜公——”
糜竺的身後事让朝野都消沉了许多,曹操去吊唁的时候,被糜竺的儿子死死盯着,他恍若未觉一脸真诚的哭了哭,再言安国公素履忠贞,文武昭烈,并安慰了糜家老小,坦然无愧的走了。
刘琼听了糜夫人的哭诉上眼药,觉得比起纯粹的政治动物,她还是太有心了。
但这事糜芳做错在前,贪污其他的也就罢了,是什麽都不放过,甚至在军用棉衣上动手脚,死了百馀人,糜家去补偿了,这些命就不存在了吗?
她其实也不觉得曹操有错,他将真相摆出来,又不是污蔑陷害,是非曲直,又不是依靠关系远近来论。
想让刘备来劝糜夫人,但刘备也是情绪上头的时候,怪上曹操了,只是他不表露罢了,让他来劝糜夫人,就不可能了。刘琼一个头两个大,她就该把今年也放权混过去,掺和进来做什麽?
于是她只能跟着一块应和,死者为大,然後还与糜夫人保证,日後建功臣阁,必有糜竺一席之地,这事才消停。
曹操自从西域回来,也消停下来,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模样,他的小团体本就是一股势力,他一来就找着了主心骨,重臣们盯着他的把柄参,但是除开立国前的事,在新朝这人真没什麽把柄。
但曹家子弟衆多,总有犯事了,先前糜芳出事的时候,曹洪就被重臣们咬住,可以说是极限一换一,但曹洪只是贬官,曹操觉得无伤大雅,还搞掉了几个侍郎,但刘琼迅速让自己人补了进来,其中户部侍郎,还是孙权孙仲谋。
刘琼只得善後,免得朝堂真成了战场,于是各家都送了同样的重礼,邀请参加二公主的百日宴。
礼部也拟好了羲和的封号,长乐公主。
宋恪几乎把办公地点都换宫中了,由于曹家与糜家关系太僵,他根本不敢让长乐像昭阳那般,让糜夫人带,刘琼说他小人之心,但他依旧不想冒险,长乐身边照顾的乳母宫婢,皆是放心的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