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照片里的她,不如本人生动。
可如果,他永远不给她看这张合照,她是不是就不会知道,其实他,一直站在她身後。
一恍神,烟灰烫上指节皮肤,燃烧的辛辣呛进肺腔。
他本能地弯下腰,猛烈地呛咳,只觉得自己肺都要咳出来。
咳得喉间哽痛,眼底胀热。
方才的那些怨气与恼怒,一时间,全然被不由自主的心疼所取代。
连他都会觉得这样难受,那……林鸢呢。
是不是和他此刻一样,在他再无办法回避她的感情,慌不择路地选择将她推给别人时,觉得迷茫丶羞耻丶疑惧丶难堪。心灰意冷。
而他是哪一次,第一回在一个人身上,体验到了心疼的感觉的?
大概是高一时,班主任叫他们填学生信息。
兴趣爱好那一栏,别人写的:网球丶滑雪丶芭蕾丶射击。
她的:练字丶画画。
练硬笔字,画她笔记本上那样的小人画儿。
只怕是既不费钱,又不占地方吧。
他都不明白,那麽有勇气的一个小姑娘,怎麽甘心那样拘着自己,压抑自己。
十六七的少年,没来由地,第一回体验到了,心脏因为别人而涩然,是什麽滋味。
…………
他明明从不希望林鸢委屈自己,可偏偏,又好像常叫她伤心。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让一切回退到那晚。
回到从前。
而他刚刚说那样的话,也并非他的本意。
他就是……希望她反驳,希望她否认。
希望她坚定地告诉他,会选择他,不会放弃他。
可他好像,又用错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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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4号一早,林鸢和郑敏一道,早起赶了高铁,下午到渝市,再转车回近郊的律山镇。
她小时候,这一带还属于郊区,十来年前开发过,如今成片黛瓦灰墙的老房子,也算个小景点。
而老林留给她的房子,是从前区公。安。局家属楼改建的房改房,後来长租给别人,她和郑敏自然不能去住。
林鸢一早订好了镇上的宾馆,又和郑敏一道出门,买齐了纸钱元宝丶贡品香烛。
虽然她从前不信这些,可老林走後,她又希望有些事情,其实存在。
晚饭後,林鸢带上北城三禾稻香的糕点,还有下午在市区商场买的营养品和进口水果,和郑敏一道,去拜访老林的同事,戴叔叔。
当年,他帮着她们母女一起料理後事,跑前跑後,关于那场车祸的案子,也坚持和她站在同一立场——
她当年始终认为,那不是意外,那是幕後指使,对他们一家恶意满满的报复。
在车祸前两个月,律山镇那家红极一时的砖窑厂厂长独子,刚因酒驾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被判了重刑。
而经手这个案子的公。安,就是她父亲,林铎。
那个男人当时已经逃走,是老林循着蛛丝马迹,将他追回来的。
肇事者的父亲,不认为酒驾逃逸致人死亡的儿子有罪,反倒认为,经办案件的林警官,才是导致他独子被判重刑的根源。
那位父亲坚信,因为老林支持受害者家属不接受赔偿,要求严惩凶手,才导致了他儿子锒铛入狱。
而那天撞上他们车的肇事者,就是那位厂长的司机。
并且,也是酒驾。
可他们一口咬定,那是意外。
因为律山镇就那麽大,路上随便走几步,都有个远亲。
他的司机撞上林警官的车,就是个巧合。
她坚持不接受赔偿金,坚持这个案子要查下去,坚持要让对方受到该有的惩罚。
可後来,她竟在学校受到排挤。
从前和她要好的同学,竟开始刻意地避开她。
甚至,有曾经她帮过,而得罪过的高年级同学,反过来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