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趁自己那老师父不注意,偷偷录下的。
沈疏唇间咬住一张黄符,手里又是一把符籙,跟点钞似的一张一张翻过去,最後又烦躁地一把甩飞。
沈疏的老师父本就是个道士,教过他一点儿法术,但大多是什麽生生火丶吹吹风的小法术,真到关键时刻一个不顶用!
他只好拿起口中衔着的黄符,凌空一扬,一尾火瞬间吞没黄纸,照开了一小隅光亮。
前面是雾,後面是雾,完全辨不清方向。
沈疏穿越得太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脖颈上一条檀木挂珠,在深冬显得单薄至极,却偏偏出了一身的冷汗。
温濯?
谁?
沈疏的步子不敢停,他回头望了一眼,一道蓝白色的残影兀自提着剑追杀而来,眼看就要逼近到自己身前。
「我真不是故意踩你花的!」沈疏接着跑,一边喊道,「你饶了我好不好?」
没有回音。
脚步声还在继续。
沈疏一咬牙,按下了手中录音笔的回放按钮,冲着对过直接就甩了过去,落在一堆枯叶里,笔中不断回放着牛叫一般的鼾声。
身後追杀他的温濯似乎被这超出理解的东西给晃住了,步子逐渐慢了下来,似在辨认。
沈疏趁着雾浓,赶紧往反方向跑。
太恐怖了,阎王吗?
他不能跑太急,这儿的杂物太多,一踩一个响,只能摒着气慢慢腾挪。
待到终於听不见脚步声後,沈疏找到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背脊贴着树干,熄灭火,停住了步伐。
他强烈地喘息着,飞快地整理着思绪。
这地方地势复杂,短时间内绝对逃不出去,而且,若是他没感觉错的话,方才兜兜转转跑了好几圈,如今又是回到原地了。
林中的雾恐怕是一种迷瘴,能叫人在其中着了道,逃不出去。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进退维谷。
但没关系,他当道士这麽多年,什麽妖魔鬼怪没见过?只消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能让他们全部消失。
沈疏从腰间的葫芦里「噌」地一声拔出一把水果刀,打着颤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一刀下去……
沈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刀尖对准了脖颈,薄汗顺着颈线缓缓滑落下去。
「不行,」半晌後,沈疏冷静地放下刀,「不敢。」
「不敢什麽?」
吐着冷气儿的声音猝然出现在沈疏耳侧,一股恶寒顺着他足底节节攀上。
沈疏近乎悚然地回头一看,温濯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他身後。
他拢着袖子,脸上的笑意柔和得像山岚云雾,好像见了沈疏就很开心似的。
沈疏见到他不开心。
他被吓得身子一凛,退後半步,身後刚好有个矮小的土坡,这动作幅度一大,他脚底立刻打滑摔了进去。
沈疏倒下的姿势相当狼狈,腿刚好搭在凹陷边缘,整个人倒挂在坑中,衣服都往上撩起,露出一截腰腹。
他摔了也不爬起来,就伏在凹陷处,用力地喘着气,乾渴的冷像刀一般割着他的喉咙。
「等一下,等一下,」沈疏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坑里,抬起手,试图和对方谈判,「那个,你,你是叫温濯,是吧?」
温濯缓缓走来,手中的剑不再对准沈疏,反而是稍稍俯身,满目新奇地看着他。
他不回答沈疏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这对眼睛,是生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