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大众文学>陈老师说 > 第81章(第1页)

第81章(第1页)

六十四

夜如铁幕漆黑,街灯稀疏错落,两旁的宽阔马路上久久没有汽车开过,风声呼啸,夹杂着雪花纷扬而至。室内薄纱微微起伏着,陈林推开窗户去,寒风凛冽地蹿进来,刮在他的脸颊之上,灼痛难忍。他不由得伸出手来抓了抓,但随即这手背被人握住,一阵湿热扑在指尖之上。耳畔传来粗重的呼吸声,陈林仔细凝了神,只觉得通体赤裸,背后尤其火热,房中水声渍渍,一阵皮肉相击的声音沉闷得厉害,他睁开眼来,见窗户上模糊映着两个人影,一个环着一个,披着被子,像冬眠洞中的两只熊。昏沉中陈林转过头去,感到火热的肉棍子在自己体内捅得更深了些,身后贴上来一个人,喘息着吻他面颊,口中喊他:“清醒了?”

是姜玄。

陈林缩瑟一下,姜玄便拖着被子将他裹起来,一面环着他的肩膀、一面又不住吻他后背,陈林抵住头昏脑胀,意识渐渐收拢,倏忽间下身失衡,隔了数秒才感到是姜玄架了他一条腿搁在手心里,将他按在窗台边缘不住顶弄。四墙地面都搁着暖气,贴在陈林膝上脚底,热的熏人,他腹部贴着大理石窗台板,又凉又硬,身体像被人从中间截成两半,下面灼烧得他发晕,上面又冷得他打了个寒噤,身体像不是自己的,意识已出了窍,只有血液中火热的性欲勃发着上窜,烧着他的大脑,在太阳穴上面突突地跳。姜玄低下头来吻他,陈林正烦得很,转头躲开了。

接着他感到姜玄松开了他,可还未站稳,下一秒他就被翻了个身,后腰磕在硬石头上,一条腿挤进他股间,那腿上的皮肉这样结实,摩擦着他勃发的性器,陈林身体不住抖动,他都分不清是冷、是吃痛、抑或是性欲勃发。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姜玄的模样,只感觉到他火热的阴茎摩擦着自己的那一根,顶端冒着水,在他下腹上来回蹭着。夜很静,他们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陈林感到姜玄的双手在自己的后背上游移着。他的手那样热,滑下去捏了捏陈林的屁股,这让他感到羞赧,但这只手并未流连于此,绕到他身前圈住他的性器,为他打手枪。陈林感到一种醉意袭来,迫使他视线模糊、左摇右摆,他一手随便抓了什么、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着。他的下身被人抓在手中,那顶端敏感的皮肉被粗硬的手心摩擦着,一小片指甲刮进肉缝里,陈林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令他整个身体都紧张起来,姜玄低下头来含吮着他的耳垂,陈林颤抖着昂起脖子,如同濒死的天鹅无法呼吸,姜玄的鼻息喷在他喉结上的时候,他的下巴亦被那如同犬类的牙齿咬住,陈林猛地松开一只手,揪住姜玄的头发,然而这已经是晚了,他的性器被快速摩擦着,上面的青筋跳了又跳,陈林的视野里只剩下天花板上隐约的窗户线条,直线连成密密的网,在他脑海中爆开,在射出的瞬间,陈林摸索着开了灯,白灼的光投下来,映出姜玄蹙起的眉和充满欲望的眼。陈林高声叫起来,徜徉在射精的失重快感之间。

待到他回了神来,才发觉自己靠在窗边,脚步虚浮,姜玄正将他抱紧,两人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两颗脑袋,卷筒之中两具赤裸躯体贴在一处,姜玄跨下的硬物正顶着他的腰。陈林的头仍有些沉,但寒风从背后不断侵袭着,倒叫他清醒了些,轻轻推拒着姜玄,又问他:“我怎么……”

姜玄见状,倒是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叼着他的嘴唇咬了咬,柔声道:“你是喝糊涂了?”陈林茫然地看着他,姜玄盯着他看了看,倒全明白了,苦笑一下,又同他拉开些距离,但手掌仍撑着他,只说:“哦,你喝断片了啊。回来的时候你脱我衣服,我以为你也想要,就……”他笑了笑。

在这冷冽的寒风之中,陈林感觉到姜玄身下的性器仍塞在自己体内,那东西还硬着,可它的主人已作势要松开自己。陈林还未思虑,手掌先抓住了姜玄双臂,他们俱是一愣,姜玄瞧着陈林,陈林亦盯着他。头顶的光洒下来,陈林看到姜玄额头上有些汗珠。他轻声说:“把窗户关上吧,你出了好多汗,吹冷风会感冒。”姜玄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快活,但人却不动,只低下头来,在陈林发梢吻了吻,又将两人上身拉开些距离,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现在是醒了,还是醉着?”陈林不答话,只缩了缩肠肉,感觉到姜玄的性器在他屁股里跳了跳。姜玄俯下身来,他们接吻了。

两个人拥抱着彼此,磕磕绊绊地从窗边又栽回床上,陈林被姜玄压在身下,手忙脚乱地被子都散在身边,姜玄将陈林后腰托起,下面塞了两个枕头,便扶着自己身下的硬挺全部插入,陈林脑中那残余的酒精似乎发挥着作用,将他的理智烧光了,令他全身泛着红粉,在姜玄身下发出难耐的喘息。姜玄跪在床上,按着陈林的腰挺动起来,他的力气很大,陈林被他撞得不住晃动,皮肉相贴的部分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刺穿了陈林的鼓膜,在他的脑海中徜徉不去。一时之间,性爱的腥味、兴奋的粗吼、腿根上微微发麻的痛痒,无一不袭入陈林的心中,他从未像在这一刻这样清醒,又从未如同这一刻一般失神。姜玄将他一条腿压在胸前,连带着自己也俯下身去,他们皮肉相贴,那枕头被挤出身下,姜玄的囊袋装在陈林的臀缝之中,迫使他不得不夹紧屁股,将一条火热肉柱禁锢在自己体内,充盈着他的身体、心智和灵魂,胀得发烫,陈林抓着姜玄的肩膀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姜玄伸出手来,抓紧他的下巴掰正了,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他粗厚的舌苔在陈林的唇角不住舔舐着,而陈林亦已忘却了理智,在这一刻他只感到肉体的快乐和堕落,于是他久违得攀着姜玄的后背,手指在他脊骨两侧不住抓挠着,嘴唇也张开来,把姜玄的舌头含了进去,他们口舌纠缠,像极刚才互相摩擦的阴茎,不住在炽热的空气之中露出痕迹。

等他们松开这个吻,陈林已完全放开了自己,他的手指在姜玄的肋骨附近轻轻抓挠着,那是姜玄最敏感的地方,这轻柔的痒意令他浑身一震,下身跳了又跳,陈林轻轻笑起来。姜玄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低声骂他:“骚东西。”说着他便抱着陈林翻了个身。陈林骑在他盆骨上,一条腿仍是麻的,姜玄在他的胸口揉搓着,手指夹着他的乳尖掐了两下,陈林颤抖不止,在姜玄的脖子上舔了舔。一些汗珠的腥咸落在他的喉咙里,这感觉刺激着他,使他终于有些力气,支起一条腿来,撑着姜玄结实的腹肌前后耸动着身体。他的腰肢称不上柔软,却极细,两条深刻的腹部线条在微弯的腰间刻出情色的痕迹,上面仍留着一个隐约的掌印,是姜玄刚刚掐出来的。他动得并不快,但每一下都使得姜玄的性器在他的体内打转,这摩擦的快感刺激着他们双方,令他们都发出喘息和吼叫,陈林的声音泛着沙哑,在寒风之中打着旋,姜玄抓着他的屁股抬起来又放下,粗壮的阴茎捅进他身体的更深处,恰恰好抵在陈林的软肉上,捅得他抖着身子,射出一股清液来。姜玄立刻掐住他的性器,叫他在高潮的边缘压抑着、等待着、徘徊着,陈林被这临门一脚的束缚桎梏着,身体都泛起更加浓郁的红来,姜玄便支起双腿挺着腰插他,将他弄得上下颠簸、声不成声。陈林终于俯下身来,他攀住姜玄的肩膀,嘴唇在他脸上不住吻着,一面吻一面低声催促他,呢喃着:“快点、再快点……”姜玄掰开他的双腿,又抱住他的腰,在他面颊上重重亲了一口,便撑起身体、跪在床上。他的大腿叠着小腿,而陈林便被他放置在自己的腿上,身体的重心自然向后倒去,却被姜玄双手托住,按在挺起的阳物上。陈林再也受不住,伸手抓着姜玄脑后的头发,随着肉体的拍打发出高亢的尖叫。但他已是有些虚弱了,这哀叫声音由短促变得绵长,拐着弯吹在姜玄耳廓上,使得他更加发狠了将陈林抱在胸前,低下头去冲着陈林锁骨之间的开口处咬了下去。那地方没多少肉,但姜玄仍咬出血印来,陈林痛的打颤,性器却更加硬挺,抵在姜玄肚脐附近划着弧,像是被操得没了神志,只剩下渴求欲望的淫荡肉体。姜玄伸出舌头来,在那处舔舐着,他感到陈林的身体抖动的厉害,于是终于放开他,让他倒在床上。

陈林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姜玄按着他的肩膀,将自己的阴茎抽出来。陈林挥舞着手像是要抓住他,却被姜玄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这粗壮的肉柱终于还是离开了他,陈林被弄得满头是汗,眼角都流下泪来,但下身仍勃发着,姜玄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肉缝上,那根性器抖动着,泛出紫色来,姜玄俯视着陈林,伸出手去,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陈林的脸蛋在平躺之下终于显得圆润许多,像是很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姜玄轻声叫他:“林林……”陈林却并不理睬,仍像是醉深了,抓其他的手来,含进嘴里去。姜玄感觉到那条灵活的舌头缠着他的中指不断吮吸打滑,他也难以忍耐,将陈林翻了个身去,抓着他的屁股压在他身上,由上到下斜着操进去又抽出来,陈林仍含着他的手指,咬的他吃痛。姜玄将手抽出来,又跳下床去,陈林转过头看他,一双眼睛里满是醉的迷蒙,此刻似乎清醒了些,趴在床上倒行,也跟着他凑在床边。这屋里的灯光白的刺眼,在光芒之下,陈林身体上的薄汗翻出一层凛冽的光泽,像冰封的树梢上刺目的反光,姜玄抓着陈林双腿,让他虚踩在地上,身体却趴在柔软的高床之中。姜玄俯下身去,搂着陈林的腰,他的手掌垫在陈林腹部,他的手那么热,陈林感觉自己想吞了火炭入腹,灼得难受,他撑起上身、踩在地上,却滑了一下,正欲跌回床上,却被人拦腰抱住。这变故令他终于清醒了些,他低下头去,在身后人的一揽一带之下站定了。他的脚掌踩在那人的脚背上、他的后背靠在那人的胸膛上、他的腰腹攥在那人的臂膀上。陈林闭上眼睛,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叫:“林林……”他偏过头去,靠在那人的肩上,他的鼻息喷在那人的脖子上。陈林笑了笑,他动了动舌头,舔湿了自己的嘴唇,在窗户的反射之中,他红润的嘴唇贴上姜玄的下颌角,一滴汗滑上了他的舌尖。他低声说:“姜玄,我还想要。”

姜玄将他锁在自己身上,踮着脚挺腰操他,陈林抓紧那箍着他的手臂,他感到自己在颤抖之中逐渐攀上性欲的顶峰,在喘息、汗湿和模糊不清的视线之中,唯有姜玄火热的阴茎在他身体内的抽插发出着声音,淫荡而下流的性交令他忘却了自我、忘却了烦恼、忘却了一切过往与将来,射精的这一刻他愿意立刻去死,在这肉欲的享乐中神形俱灭。

六十四(上2)

等到再清醒的时候,陈林发觉这城市竟然在下雨。他看着窗外掠过闪电,几秒后又传来轰隆不绝的响雷声,他抽了根烟在指间点燃,烟草白雾袅袅升腾,和铜炉火锅顶上冒出的热气混在一处,夹在鼎沸的人声之中,辨不出行迹。他感到脑子有些昏沉,腰背也酸疼,便知道是自己酒后乱性,约莫是性爱之后退了房,又跑出来吃宵夜顶食。可他半点记不起先前发生了什么,究竟自己是在哪里喝醉了、又是和谁滚上了床,不过倒也无所谓,一晌欢愉,彼此之间不过是来了又走的驿站,从床沿爬起来,倒也不必理会对方是谁。这么想着,陈林又觉得有点口渴,挥手喊了两声“服务员”,却没人应,他正纳闷,身后传来一阵跑动的声音,一个高大男人扔了两瓶冰镇的铝罐放在桌上,又拉开椅子坐下来,对他说:“你要喝的。”

陈林有点讶异,不由得抬眼看这男人,见他浓眉大眼、鼻梁甚挺,视线扫过他拉开拉环的手,又觉得真是很大。这人穿件T恤,弯下腰来露出的一点脖颈上有个牙印。陈林不作他想,立刻知晓这人是和先前和自己春风一度的那一位——况且硬件甚好,哪怕不是也要变成是了。他心下欢喜,面上的不悦已散,抬头冲那男人甜甜一笑,又问他:“你怎么去这么久?”这人声音并不很厚,但十分稳重,将烟灰缸和开好的凉茶推给他,劝慰说:“这店里没得卖,我去边上便利店给你买的,不是很冰,但总喝太凉的对肠胃也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长辈的说教样子,叫陈林立刻笑起来,举起手上的烟头,又将半个身子凑上去,瞧着对方的眼睛,调笑着说:“你管的好多,一会儿是不是又要说抽烟会得肺癌、死得早?”

这人也并不脸红,但抬手将陈林手中的烟头夺了,碾灭在烟灰缸里,又转头来看陈林,柔声说:“并不是一定会得肺癌,但有几率。”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话,又好像是在逗他似的。他的眼神很专注,陈林沐浴在这样的视线之下,脑子又昏沉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这感觉来的突然,在他身体里四处流窜,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是遗落在某处的记忆碎片突然插进头颅里,只给他只言片语的提示,将他从现实扯进一通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之中,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只有移形变换的时空和他几乎认不得的另一位男主角。

这人叫什么来着?陈林想着,竟有些想不起来。但记忆很快提示了他,在明亮的酒店前台,他见着了这人的身份证,上面写的是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姜玄。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晃在陈林面上,他见到铜锅边沿闪烁,一点铁锈似的红光照在他手背上,霎时间,酒店里微黄的灯光、洁白的浴缸、随风浮动的窗帘和轻柔暧昧的音乐在他脑海里交织浮现,浴室水花之下一双手在他腰上抚摸,一个人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你的林是哪个林?”陈林小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的那个“林”。

姜玄正夹给他一筷子蔬菜,闻言道:“你说什么?”陈林回过神来,摆摆手,只说:“没有,我咬到舌头了。”姜玄挑挑眉,从塑料袋里翻出来一点蜂蜜,又拿了个干净杯子兑了凉茶,勺子在里面搅了搅递给陈林,说:“喝点。”陈林喝了一口,甜得一口吐回去,杯子往桌上一扔,半杯酱色的水液都洒出来,溅到姜玄手背上,还有一些流到铜锅下面的灶火上,发出“扑滋扑滋”的蒸发声音。陈林问:“这什么啊?”他醉的厉害,说话有点拖拉,倒是显出些撒娇的意味来。姜玄倒是个好脾气的,拿了纸巾掰正他的脸,一点点给他擦干净下巴,又抹了桌上的饮料渍,一面又说:“解酒的。甜是甜了点,但你也不想一会儿睡着了头痛吧。”陈林嗤之以鼻,“嘁”了一声,又说:“我不吃甜的。”他说话之间不自主地瞪着姜玄,可一双眼睛沾了水汽,眉眼又舒展开来,嘴角勾着,不由显得有些娇娇的,这点艳色倒是他不自知的。姜玄对他倒很温柔,像一点不怕麻烦似的,再给他兑了点茶,这次只加了很少的蜂蜜,又将他散下来的头发拨回去,两手环着他的头发,在他脑后拨弄。陈林伸手推他,但姜玄只说:“别闹,当心烫着。”他的语气很有些严厉了,陈林见到那铜炉上不断咕嘟的水,便当真不敢再动了。姜玄凑得很近,手指在他发间梳理了几下,将他一头的半长发拢在一处,随意卷了卷,拿着发圈系上了,这才说:“好了,你喝点茶,再吃点东西,一会儿我叫车送你回去。”

他这样讲,倒是让陈林有些疑惑了。先前那些约他的男人,许多是爽过就互道再见,要么将他拉出来吃点东西,实则希望再续一摊。但姜玄竟说要送他回家去,尤其是他已醉了,连路都走不稳当。陈林此刻感到他有些常人没有的可爱了,既爱约束他、又像是对他并不垂涎。陈林喝了点他调好的甜茶,借着荡漾的水波看他,见他面色如常,夹了点面条放进锅里,倒真是一本正经在吃火锅。那些蒸腾的水汽透过饭店故作气氛的黄色光晕袅袅升起,陈林抬头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阵明晃晃的刺目光线尽数化成了金光,笼罩在他的眼前、身边,将他轻轻裹住,一如姜玄托着他头发的手掌,贴在他的后颈上,像一团干燥的羽绒。

他起了些坏心思。再放下杯子的时候,已换了种笑。先前他是醉的狠了,笑不成其笑,轻浮之下其实只是恍惚。但这一次不同,他的眼睛里已有光彩,一双明眸带了水汽,像微雨之下颤颤发抖的树叶,在风的包围之中发出簌簌的嗡鸣,细小却又无法忽视。这目光是这样明晃晃,但他偏偏又不再掩饰自己的醉态,一手拄着脑袋,歪着头看姜玄,颐指气使地说:“我要吃虾滑。”姜玄明明没在看他,但也顺从地捡了个小个的虾滑,放在调味汁里沾了一圈,等到凉了些,便夹给他。可陈林早将盘子放在手肘后面,姜玄转过身来,便见他露出这古灵精怪的笑容来,像是含情、又似迷醉,云里雾里分辨不出。一时之间,姜玄也愣住了。陈林伸出手去,指尖碰上他的手背,将那筷子冲着自己摆了摆,接着凑上去,张开贝齿咬了一口小小的丸子。红唇白齿裹着粉白的肉,一下子被他叼走一半放在舌头上进了嘴,随意咀嚼了两下便咽下去,末了,舌尖还在上唇的含珠之上舔了舔,沾些水光在上面。姜玄登时感到身体里有股火燃起来,将残留的欲望撩拨着全烧灼起来。但始终陈林醉了,他已说好要送他回家,便终于还是偏了头,只伸手摸了摸陈林的耳廓,那柔软的肉包着细小的软骨在他指尖走了一遭,又将他心都撩动了,心里想着这人真是软的像一潭碧蓝的水,让人恨不得吃进肚子、揉进骨头。

陈林见他的喉结上下颤动着,心中偷偷笑笑,于是说:“我吃好了,我要回家了。”姜玄便很快结了帐,扶着他出去打车。上了车,陈林闭目靠在姜玄胸口,任由他轻轻揽着自己的腰。司机师傅问他们去哪,姜玄哪里知道,凑到陈林耳边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你家住哪?”那一股灼热的呼吸洒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陈林抬头在夜色之中昂起面颊来,他张开嘴发出些轻哼,姜玄只好再凑近些,陈林见他贴过来,终于忍不住偷偷笑起来。这点笑声似醉非醉,带些狡黠又有点调皮,姜玄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话还没说完,陈林贴上他的下巴,张开嘴轻轻厮磨着,叼着他下巴上的一块皮肉在唇齿之间又舔又磨,嬉笑着说:“回刚刚那里啊。”

姜玄便叫了车回之前的酒店。他们甫一进房间,陈林便将姜玄推倒在沙发上,自己又跪坐在地毯上,趴在他胸前,点着他的胸口,问他:“你还有力气没?”姜玄下体已隆起了,伸手抚摸着陈林的侧脸,拇指塞进他的唇间按压着,哑着声音说:“当然。”陈林笑起来,掏出自己的钱包来,在夹层里抽出两个避孕套,贴在姜玄脸上。包装上的尖角刮着他的鼻尖,陈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那我们把这两个用完吧。”说完,他又再度笑起来,像一株红色郁金香一样,在飘摇的雨丝中终于绽放。

见到陈林睡得很熟,姜玄便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性爱过后他们都很累了,陈林栽倒在床单上,连枕头都来不及扯到脖子底下,便很快睡过去。他睡着后的呼吸是那样平稳,像林中婆娑的树叶,在细雨之下发出簌簌的翕动。姜玄俯下身去,将沾在陈林脸颊上的碎发拂开,又抬了他的脑袋,垫了个干净的枕头上去。陈林在他怀里动了两下,姜玄便顿了顿,架着他的后背轻轻放下,这才给他盖了被,又捏好四周边角,让他躺好。

酒店的窗户仍开着,入了夜这风雪便下得更大了些,风声渐起,呼啸之间卷着一些冰雪冲进窗沿之间,不住拍打着玻璃。姜玄套了外套,躺在沙发上,他身上也盖着一床羽绒被,但始终是加的被褥,上面有股洗衣粉的味道。他点了颗烟来抽,瞧着窗外的月光,隐藏在阴云之下,露出一点幽暗的光泽,看得久了,倒令他想起先前在饭店里的事情来了。

那时刚从陈曼家中离开,两人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姜玄牵着陈林的胳膊,见他神色有异,轻声问他:“你还好吗?”陈林胸膛起伏,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反手抓起姜玄的手,低声说:“我饿了,带我去吃点东西吧。”姜玄愣了一下,随即向前半步,伸手将陈林抱在怀里。他的怀抱很宽,陈林趴在上面,突然感到一阵恍惚,这拥抱已不含有什么情欲,仅仅是种安慰,但也足够令陈林勉强打起精神来,跟着姜玄上了出租,去了家火锅店。

北方人偏爱吃铜锅涮羊肉,但陈林荤腥吃得少,两人点了些蔬菜菌类,又要了点海带和牛肉,陈林勾了个笋片和北方酸菜,但姜玄说这个季节笋不新鲜,陈林于是又划掉。饭馆里有个小戏台子,日常有些不出名的票友上去演绎一番,但此刻天色已晚了,店里虽有客人,却没有表演,老板放了些京戏唱段,大概是从央视录的,声音影像也很清楚。京胡月琴声响不断,一番咿咿呀呀之中热气腾腾的铜锅架上,便是竖在他们眼前。那锅四周围圈成弧,里面是辣高汤,中间竖一丛烟囱似的筒,像海中一尊孤零零的巨塔。底下的灶火一开,一圈蓝色火焰爆出来,不多时便将这小小一方圆桌灼热了,那点热浪从那烟囱之中飘出来,冲着陈林脸上扑过去,融化了他封起来的四肢与喉舌。他终于动起来,先铺了一层酸菜进去,又转头问姜玄:“你要先吃什么?”也是习惯照顾着他了。

姜玄心中有些说不上的闷痛,张了张嘴,最终却说:“等开锅再下吧。”陈林点点头,又喊来老板要看酒单。姜玄抓他手臂,本想劝阻,但陈林转头来看他,目光沉静,倒是让姜玄忘记要说些什么。陈林笑了笑,看在姜玄眼中,又觉这笑容万分勉强,已没有灵魂。陈林低声说:“陪我喝点,天太冷了。”姜玄便说好。于是白的啤的都要了一点,菜还没吃,酒已过了三巡,陈林面色酡红,竟醉了。

他醉起来最能唬人,清醒时候做醉态,是风情是艳色,醉了却又显得无比清醒,一双眼睛越发有神,扫过来又冷又厉,轻轻挑挑眉毛,像要剜出人一颗心来左右查看似的。此刻他便这样看着姜玄,一双嘴唇微微张着,唇中一点含珠沾了酒液,更泛出些光泽来,像偶张的蚌壳之中被挖出的珍珠,在朦胧的月色之下显出迷幻的光彩。姜玄被他这样瞧着,心里一点也不惊慌,反倒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柔软来,想要将他揽在怀里、耳鬓厮磨着柔声安慰。

这乃是一种大男子似的气概情怀,但若对象是陈林,倒似乎并不能为对方所容。于是姜玄也最终没有这样做,只给陈林夹了一些蔬菜在碗里,又劝慰道:“你吃点东西,不然胃要烧坏了。”陈林点点头,夹了点煮烂的白菜吃了两口,又放下筷子,端着小小玻璃酒杯在上面敲了两下,只听见“叮、叮”两声,陈林突然跟着那乐声轻声唱了起来,舌尖抵在牙根下,拖了个“无”字长音,一拐三拐,令他脖子微微扬起,眼睛眯起来,白皙的脖子上有些青色的血管,在灯光之下显出一种细腻的光泽,四周围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来,姜玄只听到他细碎沙哑的声音慢慢哼唱着,却逐渐发不出声音来,只见他张开双唇,仰面立在黄灯红柱的夹缝之中,额上冒了些细汗,紧闭的双目之间睫毛翕动,像山涧中蝴蝶颤动的双翅,落魄而脆弱。

姜玄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陈林回过神来,将筷子放下,转头看着那小小台子,小声问姜玄:“你知道刚才放的是什么吗?”姜玄自然摇摇头。陈林转过脸来,一双眼睛既明且亮,里面似有如山泉般冰凉的水光,他定定看着姜玄,低声说:“是‘痴梦’。有个姓朱的书生,老婆崔氏见他太穷了,就要改嫁给屠夫。结果改嫁之后,那前夫就高中了。于是那崔氏很后悔啊,就求上苍说,‘让我的前夫还念着我吧,让我们破镜重圆吧,我怕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他说着,不由得撇开脸嗤笑一声,才说:“这就是这段戏文了。”姜玄便问:“那之后呢?”

陈林抬眼看他,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你觉得后面还有故事?”姜玄点点头。陈林将杯中的酒端了,一口饮尽,又重重将杯子磕在桌上。他砸了下嘴巴,狠狠吸了一口气、又长舒出来,才抬眼看着姜玄。他的眼眶红起来,耳朵也泛着浅红色,唯独一双眼睛偏偏亮得出神,如寒风掠过树梢,凝结成一道寒霜。他盯着姜玄半晌,姜玄也看着他,在这目光的逼视之下,姜玄后背逐渐渗出些细汗来,但他并不移开眼神,他知道此刻的陈林是如何的需要他——需要他来承担他那凋零的愤怒、颓败的失望和幽闭的愁苦。于是他不能退、更加不会退,他只是牵起陈林的手,在掌心捏了捏。于是终于地,陈林说:“崔氏真的受到前夫送来的凤冠霞帔,她自然是很欣喜了,可屠户不让,就拿出板斧来恐吓她,崔氏吓坏了,大叫一声,才发现一切都消失了,她还是在自己的床上,没有前夫、没有屠户、也没有凤冠霞帔,全是南柯一梦。”

陈林说完,吸了下鼻子,两手一挥,又仰头笑起来,一面笑、一面问姜玄:“你说这是不是痴啊?!太傻了、太傻了……”姜玄心中酸涩,猛地站起身来,伸手按住陈林的头顶。他的手掌在他头顶的发旋上摩擦了两下,最终只说:“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弄点茶。”

店老板早注意到陈林的醉态,在这逼仄的城市里,每一个深夜饮酒作乐的人都有段自己的喜怒哀乐,喝醉了要么吹牛胡侃、要么嚎啕大哭,已是见怪不怪。见着姜玄过来,便拎了调料台边上的茶壶递给他,只说:“菊花茶。”姜玄点头称谢,却仍问:“能不能加点冰糖?还有黄瓜片。”老板撇撇嘴,但见他们喝醉了也没吵着别人,便也招呼服务员去按着要求煮一壶,不多时便端上来给了姜玄。他拿着茶壶回到座位上,陈林却已从桌上爬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寻了烟夹在指间,正摸索着桌上的打火机。姜玄将茶壶放下,又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掏出来,一簇火焰燃起,陈林便偏了头凑过来,长发坠在脸颊边上,堪堪挡住他叼着烟头的嘴唇。

姜玄庆幸自己刚找服务员要了发圈,立刻收了火,又凑过去,双手扶着陈林鬓发,插进他发丛之中,将他脑后那些半场的青丝都绾起来,系在后颈。陈林正叼着烟头,险些烫到姜玄肩膀上,幸而偏开脑袋,堪堪避过。但他毫无所觉,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扶着烟蒂,吞云吐雾、怡然自得。姜玄也不同他置气,做完这些,又倒了杯茶在杯子里,加了点冰块,放到陈林面前,低声说:“喝点茶水。”陈林端起杯子来嗅了嗅,鼻子一耸一耸地,像个小动物,又问姜玄:“这什么啊?”

姜玄柔声说:“甜的,菊花茶,解酒。”陈林撇撇嘴,一点烟灰掸在杯子里,立刻顺着冰块的缝隙漏了下去。他抬头看着姜玄,挑了挑眉,又说:“我不喝甜的。”说完之后,自己又“嗯”了一声,一拍脑袋,说:“这话我以前是不是和你说过?”姜玄愣了一下,回答道:“没有。”陈林“哦”了一声,便将那茶水顺着桌子推开,磕在自己的盘子上,昏黄的水液左右晃荡着,洒了一些出来,溅到他的蘸料里。陈林撇撇嘴。姜玄被他磨得脾气都没了,伸手将他的杯盏都挪开,又放了自己弄好的酱汁蘸料过去,夹了蔬菜放在陈林碗里,低声说:“好了,干净了。吃点东西,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他话音还没落,陈林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推开他的手,那些菜汁跟着姜玄的筷子一道落在碗里,姜玄的胳膊被他推在铜锅上,猛地烫了一下。这一下声音极响,发出“滋”的一声,姜玄还来不及低吼,毛衣已灼了个小小孔洞。他抬起头来、诧异地瞪着陈林。

陈林倒还是那副样子,一手拄着脑袋,指间夹着条烟,那烟头的红光不断灼烧着细小的纸柱,已只剩下短短一小截了。姜玄眼见着陈林动了动小臂,那点烟头塞进他红润的嘴唇之间,舌尖卷了上去,两腮微动,吸了一口。陈林盯着姜玄看了两秒,接着探出身子凑近他,仰起脸来。他们的面庞是如此接近,陈林的嘴唇几乎抵在姜玄的下巴上,那是其中一个人动一动便能接吻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姜玄清楚地看到陈林脸上每一寸皮肉的细微移动。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自矜自持,双眉微扬、两腮染粉,就连嘴唇都泛着欲说还休的眼里色泽,露出的一点贝齿都性感至极。但他面颊之上那最重要的一双眼睛之中,却充盈着淡淡的水痕,那是冬日里细碎的冰碴,摊在一处像是水的模样,但凑近了看才知道,仍是固体,若你伸手去触碰,则会被细小的雪痕灼伤。

这双眼睛是如此的明亮而冷静。

姜玄忍不住伸出手来,覆上陈林的脸颊。他的面庞被这室内的暖气熏得这样热,可姜玄仍觉得不够,他的拇指抚摸着陈林的眼角,像要抹掉那上面坠着的一点水渍。

陈林轻轻张开双唇,对着姜玄的下巴吐出一点烧焦香烟的灰色雾气来,这雾气像带着毒,从他的颈部皮肤钻进去,一路钻到他心中,又酸又痒又痛。陈林将烟头碾灭在餐桌上。接着他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姜玄贴着他面颊的手背、又伸出去,拍了拍姜玄的脸庞。他的手法并不轻佻,但发力短促、一下下发出又重又响的声音。他说:“姜玄,你觉得你对我有愧疚、你对我有责任、你欠我的,是不是?”

他笑了起来,这笑容十分轻蔑。他轻轻摇了摇头,又说:“我告诉你,你欠了我,只有我能给你判刑、只有我能让你服刑。你自己想的再多,那不叫安慰我……”陈林轻轻拍了拍姜玄的脸蛋,低声说:“那叫安慰你自己。”

窗外的月色,竟像极了陈林那时的眼神。姜玄这样看着漫天的风雪,突然笑了。

其实陈林有一件事并没有说对。陈林是无法惩罚他的,他的心太软了,又如何能够对仍存有感情的人狠下心呢?这世上总是更冷酷的人先犯错,又总是更柔软的人被困在枷锁之中,所有的感情,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补偿,让原本更容易胜出的那一方心甘情愿地被奴役驱使,将他们那天性的缺失带来的居高临下尽数偿还给对方。有了感情,就没有了上下、输赢,甚至于对错,爱情就是苦修,一方愿打一方愿挨,即使是被痛斥,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这样想着,姜玄突然忆起,陈林的确是说过自己“不喝甜”的,那是许多年前的夏季夜晚,他第一次将手指穿过陈林的发间的时候,便已经被那柔软细腻的情愫锁在了原地。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