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是青色的,透过红褐色的泥浆来看,就更显晦暗。
她从头到尾都来不及看萧冉一眼,目之所及,唯有红色的水丶灰色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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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自己昏沉着,身下是冰冷坚硬丶凹凸不平的石块。
耳际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都格外明晰,只是想睁眼的时候,却觉得眼皮有万斤重。
眼皮没有浮肿,脑袋也并没有被巨石撞到,唯一的原因应当是在水里受凉脱力。
林忱动了动手指,知道萧冉就在她身边,且在忙来忙去,应该是在找什麽东西。
蓦然间,她感到一团湿透了的草团被垫到了脑袋底下,潮得她耳朵发痒,脖颈刺痛了一片。
林忱很想抗议,可嘴巴说不出话。
萧冉同样湿润的鼻息扑在她耳侧,一动不动好半天。
这里应当很暗,虽然睁不开眼,可透过薄薄的眼睑,一点光的暖意都感受不到。
耳侧的人又动起来,替她整理了下头发。
林忱身不能动,忽然觉得有些滑稽,幻觉自己死後,萧冉也是这样替她整理遗容。
可万一真如李仁那老头子所言,自己死的时候还很年轻…
又不敢再想下去。
她的身体近年来渐渐不好,说不上是什麽病,只是时而虚弱头痛,时而精力不济。
仿佛有什麽东西正在从她身体里抽离。
就像现在,她成了一截枯朽的木头,连燃烧也做不到。
在这昏暗之中,林忱渐渐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极浅的脚步声,又似暗处的凶兽在匍匐等待,又或许只是些微弱的气流。
萧冉的手搭在她腕上,如此沉静,如此冰冷。
林忱的心却渐渐焦灼起来,她明白了那是什麽,因为鼻端嗅到了血腥气,又听到了狭窄内兽皮摩擦的声音——是蛮人身上披着的战衣。
她的胸膛像被压瘪了,又努力地张起来。
小心!
她极力地翁动嘴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云城的那次,想提醒萧冉即将到来的危险。
额际见了汗,萧冉似有所觉,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鬓角,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袖子。
林忱一下子安下心来。
与此同时,背後的贪狼猛地扑了上来,带起一阵腥风。
林忱猛地睁开眼睛,视野被那张扭曲粗粝的脸占据。
她的心窒息地停跳,在这样极致的刺激下,一双温柔浅淡的眸子却超越了一切,将她从恐惧中拯救。
萧冉在看着她。
她的手浅浅地覆上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向後搭在自己的肩头,神机阁的弩向後射出了力道十足的一箭。
蛮人的身形顿下来,像一块被封住的石头,脸上的凶残还没褪去,错愕残留着。
血从他的颈部飙出来,溅成了一朵血花。
沉重的躯体僵硬地砸下来,顺着坡度往旁边滚了好几滚。
萧冉的手在细细的抖,她缓缓的丶缓缓的伏下去,把力气全交给林忱起伏的腹部。
她纤细的脖颈猫喘似的,两个人的呼吸在这狭小的石洞里渐渐融为一体。
林忱看清了,这是山底部的一处凹坑,洪水冲过来,沥下来的泥沙堵住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