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从站着到蹲下,静静看他做完这一整套流程。没帮忙,没制止,没出声。
小孩脸上是不正常的红,闷闷的沉着,看得出来不太舒服。
等手上实在无事可做,秦曳又重新把视线放到身旁的男人身上。
秦野跟他对视几秒,小孩看起来病恹恹的,在强打精神,相似的眉眼犟脾气,硬是不吭一声。
秦野:“忙完了?”
秦曳:“……”
有些轻松的说法,小孩的“忙”倒也不是很紧要的忙。
秦曳保持沉默,不知道是难受不想说话还是想不出要说什麽话。
秦野也没打算要他开口,拿出瓶水,又当着他面开始拆药,是半蹲半跪的姿势,站着的俯视角度落下来,平平而对。
他取出一颗递过去,秦曳盯着他的手心,没去接。
当下的画面跟他面对沈白妤时有点像,一个伸着手,一个静观不动。只是他的身份换成了那个等着被选择的。
当然秦野不会真的愣愣等他选。
两种情况也不能一概而论,时至今日秦野很清楚没什麽人能真正给他带来伤害,不拿通俗点讲是不想欠人情。
比起秦野,秦曳露出的可能更多是一种防范和警惕。就像一只幼小的兽,越是在弱势的时候,就越不敢轻信别人。
他们算关系好吗,应该没开局那麽差。但好到哪个程度,很难说。
毕竟他活得也挺六亲不认。
秦野又挨着那个空的位置拿出一颗药,混水咽下,示意这东西正常没问题。
没很多废话,简简单单,直截了当。
秦曳在看到面前男人率先一步吞药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眼里情绪复杂,一时不清楚当下自己应该是什麽心情。
他愣怔完伸手接过去,随後看起来很是乖顺地吃了。
秦野扬扬眉,算是满意,撑着膝盖站起来,留一句话:“走了,你再找点事忙。”
换言之让他再待这儿歇歇,摸索摸索自娱自乐。
秦曳似乎有什麽想说,欲言又止,看秦野站起来又憋回去,手肘下面压一张纸,舌头下面压着吃药时水流过的凉意。
远处几个大人已经把地方收拾得差不多,乍一眼挺干净。小孩儿们在嘻嘻哈哈地边玩边帮忙,家长们也弯着眼睛咧着嘴。秦野走近去收尾,时不时应两句说笑,氛围轻松,不沉不闷。
熊金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又在扔瓶子玩,顺便扔给宝贝儿子看。距离很近难度很低,没秦野兜底,很符合实力地没进。
于良泰看不下去笑他:“别投了,这个准心俩眼睛像长在後脑勺。”
他说完见秦野过来,招呼道:“兄弟,给他来一个示范示范。”
小孩们嘻嘻哈哈很新鲜,刚一块儿笑完熊爹,又满眼期待地扭头盯向秦野。秦野没扫兴,视线从花坛那滑过,接下于良泰递过来的瓶子,语气轻松,非常合群。
“行。”他笑,“给你们表演个难的。”
秦野挑了个距离远的垃圾桶,伸手简单一掷,弧线漂亮,稳中目标。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表演属实很有观赏性。
小孩年纪小好哄,鼓掌拍手听取“哇”声一片。大人也很给面地烘托气氛,满眼和谐。
他们的惩罚一点不像惩罚,更像附赠一段自由活动休闲时间,大人小孩其乐融融。
沈白妤在一旁点评,距离很近,别人没听见,她道:“你好像一只变色龙。”
秦野:“嗯?”
这是个很新奇的比喻,新奇到有点奇怪。可能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白妤:“收放自如,跟环境融洽得特别好。”她说着又望向远处孤身一人的秦曳,“小变色龙还没学会。”
秦野调子慵着,对于对方自认为的理解不置可否,没有表态:“你觉得是什麽就是什麽。”
懒得争论,懒得解释,没很多弯弯道道,变不变的,不管从前还现在,秦野的做事准则向来只有三个字:他乐意。
沈白妤没再接话下去,跟这种男人交手难免显得自讨没趣。
周围的热闹还没褪下,熊金齐被秦野碾压式比过一头依旧很乐乐呵呵,在那拿出张纸显摆:
“没所谓,投个开心,我有儿子给我的勋章就行。”
画得很简陋,圆形奖牌不算漂亮,颜色都涂出框,稚拙但可爱。
于良泰把脚边垃圾袋收拢,反手也掏出来一张粉色重金属风格的,架势十足一掸:
“谁没有似的。”
郑文华当即跟上,不甘示弱。摊了摊口袋里那份正规正矩,涂色严丝合缝的作品。上面的折痕一样正规正矩。
两手空空的秦野忽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一场仪式里所有人都得到礼物除了他。
当事人不算在意,眼神平然表情无谓,旁观视角欣赏他们的父子情深。
接着他的衣角被拽了一下。
秦野垂眼,秦曳不知什麽时候来了身边,小的那个伸手,把迟来的那份递了出去。
“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