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久前,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告诉她,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打算在这个飘雪的海岛之城安定下来。
“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幸福呀。”她听见薄莎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光是听她这麽说,都替她感到幸福。
她们俩,总该幸福一个。
那麽,身为薄莎的姐姐,她可以离开了。
于是带着一丝隐秘的解脱和卑鄙的轻松,她参加了坎伯利这场夜间摩托车赛,决定在赛後去拥抱父亲所向往的阳光。
打开门,走廊上折射出明亮而华丽的水晶灯光芒。
一阵邪风刮来,水晶晃动,光斑像雨点一样交错滴落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屋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许多吸血鬼都涌到了这栋休息室的楼下,与他们同至的,还有一抹清淡的甜香。
艾克有些失态地跟了出来,他闭着眼睛,一副忍耐到极点的样子。一向被打理得精致的燕尾服罕见地出现了几缕皱痕,白色的手套紧紧握住门把手,一绺金发被冷汗打湿,紧贴在额前。
“女爵,是甜血人类。”他往後一捋头发,咬紧了尖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转眼间,奥黛来到了楼下,踩着最末端的几节楼梯,居高临下地看着把人类女孩围堵在墙角的低阶吸血鬼——他们都不体面地露出了獠牙与尖甲,看上去有些恶心。
和畜生一样。
高阶吸血鬼的威压轰然罚下,让他们不得不臣服。
她擡了擡指,就像往门外扔了块肉,饿狗一样的吸血鬼们争先恐後地朝外头扑去,很快没了踪影。
走到了墙角,甜血女孩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抓紧了手臂两侧长条状的褴褛布料,可怜又无助。
这还是奥黛第一次见到甜血人。
她是一个亚裔小女孩儿,瘦得像是可以见到骨头,看起来很小,不知道有没有十岁。她的衣衫破烂不堪,黑发像枯草一样野蛮生长,浑身血迹斑斑,颈侧丶手臂丶肩头留下了不少吸血鬼啃噬後的血洞疤痕,有的是新长的,有的是旧的,看得出她经历了很多场死里逃生。
见她走来,小女孩儿发着抖往後退了一步,不着鞋袜的脚跟抵着墙根,红肿的脚趾不安地缩了起来。
一滴眼泪从跌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女孩儿惶恐地说:“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奥黛脱下了皮衣,遮盖在了她的肩上:“很想活下去?”
小女孩儿擡起头来,一双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像被洗过一样明亮干净,纤细的长睫用力颤抖,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想的。”
奥黛一嗤,可真有意思。
她想死,而有人却拼了命想要活下去。
不过既然这是她生命里的最後一天,那麽任性叛逆一点又有什麽关系?
低头拭去对方脸上的黑灰色的泪痕,她说:“伸手。”
对方乖乖照做,一双脏兮兮的丶遍布着细小伤口掌心缓缓摊开,怯生生地朝她伸了过去。
只见奥黛咬破自己的手指,把带有足以震慑中低阶吸血鬼的丶海尔珀林女爵的力量涂抹在了怀表上,放到了女孩儿的手中。
“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外。
“您的衣服!”小女孩在她身後喊道。
“不用了。”她脚步不停。
“我,我会清理干净还给您的!”小女孩大声说。
奥黛没再说话,跑向自由解脱的风。
风中,她骑着摩托车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月下,阴暗长蛇一样的赛道延伸向漆黑的远方,而她知道,自己正驶向光明。
“其他人的恐龙血也会让你上瘾丶让你心神不宁吗?”
她听见了宁白的声音。
良久,她从黑暗与光明的阴影里回过神来,“不。”
那女孩儿的血液虽然可以吸引其他吸血鬼,却并不足以让她上瘾。
宁白放下笔,说:“虽然对照组百年难遇,不过我们姑且可以理解为,并不是所有恐龙血都能让你过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