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莎光着脚扑向她,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像孩子一样控诉:“我以为你要把我永远关在门里了!”
奥黛和她讲道理:“门是你反锁的。”
但薄莎不讲道理:“是你!就是你!是你把我关起来了!你从小就爱关着我!”
“那麽,”奥黛摸着她头顶的发旋,轻轻说:“我错了。”
薄莎一滞,几乎快哭了:“不要和我道歉啊。奥黛!”
奥黛牵着她的手走进窗内,环顾了一下被砸得像废墟一样的房间,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是有点乱。”薄莎揉了一下鼻子。
把床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扫到地上,她然後对奥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好了。坐。”
奥黛坐在了她的床边,刚想拢起翅膀,却听见身後的她说:“等一下。”
奥黛没有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躲不过。
只好任由薄莎检查她的翅膀。
黑暗中,她感受到薄莎对着她两百多年前的伤疤轻轻吹气。
确实是,久违了。
成年後,她们搬离了令她们痛苦的伯爵府邸,就再也没有过这麽亲密的时光了。她们的心里各自装下了自己的秘密,不再牵手,不再展露任何脆弱给别人看,看似强大,却也变得疏远生分起来。
察觉到空气里的声音不大对劲,奥黛转身捏了捏薄莎的手:“不要哭鼻子啊。”
“才没有哭鼻子呢。”薄莎哽咽。
无数委屈与愧疚从她的心头蔓延到了奥黛的指间,她想,奥黛翅膀上的伤有一半都该落在她的身上。
奥黛不知该怎麽安慰反驳她,于是把心里的快乐分给了她一半。
神奇的是,他的快乐,就算分了一半,还是原原本本的一整份。
薄莎通红的眼睛眨了眨:“这是什麽?”
“快乐。”奥黛告诉她。
“原来这就是快乐。”薄莎轻声喃喃:“那我曾经触碰到了。”
——在那些被她吸食过鲜血的丶戴着她送的戒指的人的手中,她确凿触碰到了。
只是她当时并未在意,那些快乐又很快被嫉妒愤懑委屈悲伤取代了。
有那麽一瞬间,薄莎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把那些对自己一片赤诚献上快乐的人当成消遣。
奥黛却握紧了她的手,想让她更加快乐。
在这样温柔的快乐里,薄莎低声说:“你知道了吧,我去浮城是为了找血猎杀死我。”
“为什麽?”
“我不能自我了断,让你像失去母亲那样失去我。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她轻轻说:“我知道,你其实也很想得到解脱,只是因为不放心我才一直没有行动,不是麽?”
“是。”奥黛温柔擦掉她的眼泪:“可是薄莎从来就不是奥黛的累赘啊。这两百年来,如果说有什麽值得奥黛活下来,那就是薄莎了。要不是薄莎,二百二十六年,奥黛又该怎麽撑下去呢?”
薄莎轻拥着她的翅膀,抚摸上面的伤疤,泣不成声:“那为什麽要把我锁起来?还说,还说不原谅我的话……我也很想替你分担。”
奥黛皱眉:“会很痛啊。”
“很痛我也想替你分担。”薄莎说:“我们是双生子,还有谁比我更应该分担你的痛苦吗?”
“可我是姐姐。”
顿了片刻,薄莎突然站起来说:“那就让我当姐姐——从现在开始,我当你姐姐,让我来保护你。”
奥黛擡头看着她,点了一下头:“好。”
薄莎雀跃地坐到了床上,再次去聆听她手里的快乐,“这是,他给你的吗?”
奥黛嘴角轻轻上扬:“是。”
薄莎:“那他人呢?”
“他回到一百年後了。”
“……去那麽远了啊。”
沉默一会,奥黛对她说:“我也想去一百年後的世界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薄莎立刻说:“当然要一起了!我可要保护你。”
姐妹俩相视一笑,继续说着两百年没有说过的悄悄话。
房内没有开灯,微风透过半掩的窗户吹动了雪白的纱帘,一束柔和的月光穿入,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凑到了一起,聆听快乐的声音。
听见楼上时不时传来笑声,在给紫罗兰浇水的艾克忍不住擡起头,望着楼上飘动的窗帘,露出了温馨的微笑。
他放下花洒,擡指对月,虔诚祷告:
“赞美月亮皎洁华光。”
“感谢月亮赐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