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
宁白说:“他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我想你应该能闻出来吧。”
“嗯。”奥黛很轻地应了一声。这样独一无二的味道,她当然知道是谁。
莫名的,她的心脏像是被什麽紧紧地攥了一下,本就冷凝的血液泛着细密的疼意。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她与他划清界限时他苍白的唇色,以及接受她惩罚时颤动的身躯,满室馥郁的香味竟然甜得有些发苦。
宁白滑着诊疗椅朝她靠近,准备开始上药。奥黛微敛目光,避开道:“我不想用他的血。”
“为什麽?”
血红的眸色,一时深一时浅,密闭的室内,浓郁的甜味变得更浓郁。
像被环抱,被侵占,稍不留神,就会沦陷。
半晌,握拳隐忍的奥黛转身打开了门,散开满室的味道,轻声说:“他的血总让我心神不宁。也许我对他的血过敏了。”
“过敏?”宁白表情一下严肃了起来,她立刻拧紧了药膏盖,从抽屉里拿出了本子记录,仔细询问道:“是什麽样的感觉?”
什麽样的感觉?
奥黛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闻到这样的味道时,会变得格外地像吸血鬼。
会兴奋,失惑,放纵,渴念。
——且程度一次比一次加深。
分明,第一次闻到他血液时,只觉得不过如此。而现在再闻到他的血液,要全神贯注,才能避免失态。
想把他推远,越远越好。
又想把他拉近,越近越好,最好锁在身边。
站在门口,她惘然地开口:“就像是罂|粟花,艳丽妖冶,却让人不知不觉间沉溺上瘾。”
她的眼神露出一丝困惑:“为什麽,我明明只触碰到一滴血,却想要得到他整个人?”
宁白从摊开的本子里擡起头来,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她转着笔确认道:“……你是说,你对他上瘾了?”
奥黛飞快地纠正:“是对他的血。”
宁白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换了一种方式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麽你只会对他——他的血上瘾呢?”
“他是甜血人。”奥黛不假思索。
沉思片刻,宁白又问:“那你之前还接触过其他甜血人吗?”
“嗯。”
“什麽时候?”
“1925年。”
“……”宁白讶异道:“你是说什麽时候?”
奥黛笃定道:“1925。坎伯利。”
不会有错。
毕竟那时候,她决定去死。
流畅地签署完最後一份有关于遗嘱的文件,胡桃木的长桌上,她右手撑着脸,左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手里的怀表。那只带有她肖像的钻石怀表,哒咔一声被打开,哒咔一声被关闭,声音清脆动听,甚至透露着几分轻松。
看着秒针缓慢地推进着自己的死亡进程,她的嘴角甚至噙着一抹笑:“比赛什麽时候开始?”
“还有半个小时。”长桌的另一边,艾克的表情十分凝重,他抱着仿佛有千钧重的文件,哽声劝道:“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薄莎小姐她也不希望您——”
“她说她现在很幸福,不是麽?”
哒咔一声,怀表最後一次被她合上。奥黛推开椅子,穿上黑色皮衣,戴上皮质手套,随意将卷发拢至肩膀一侧,踩着亮漆皮靴往外走。
走至门口,她回头对艾克笑了一下,语气轻快:“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心愿了,让我离开吧。”
像父亲一样死去,这是她很早以前的计划。因为薄莎的原因,一直都无法被施行。
她不想像伊芙琳女爵那样,丢下亲人不顾,那麽轻易地了断自己。因为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的薄莎,该有多麽孤独。
于是计划被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