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士依旧用两只手牢牢固定住时桢的脸,深吸一口气,严厉地说:
“别动,否则我随时可以命令家庭防御系统把你当成入侵者射成筛子。”
时桢没有继续动作,但早在第一次进来时他就开始观察环境,知道从哪里逃跑最方便。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对洛池的妈妈动手。
周女士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谁的影子一般,眼睛错愕地瞪大,她心里惊涛骇浪一般的震颤再也压抑不住:
“你的父亲是谁?”
时桢偏开头,没有回答她。
“现在,你不许笑,做出冷漠一点的表情,看着我。”
“您或许需要一个医生。”时桢确实被她的举动弄得不怎麽高兴。
周女士充耳不闻,从他脸上找到她所熟悉的两个人的影子後,她牙关颤抖着,忽然抱住时桢,然後又狠狠推开了他。
“疯子,疯子,你妈妈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她再也无法轻易平复心情,语无伦次地指着他说,“你来帝国干什麽,她让你来做什麽,你们想要什麽,难道不知道整个帝国都不欢迎你们吗!”
时桢确实不知道整个帝国都不欢迎他,他只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心跳加剧:
“你认识我妈妈?”
周女士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旋即讽刺地笑了,下一秒又面沉如水:
“整个帝国没有人不认识她,也没有人敢提起她,那个卑劣的叛国者,时澜。”
时桢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母亲的名字,他压抑住嗓音奇异的颤抖,再问:
“那我父亲呢?”
周女士从被情绪裹挟的漩涡中抽身,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你不知道?”
时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但周女士恢复冷静後立刻确定时桢什麽也不知道。
她沉吟片刻,冷酷地说:“你父亲已经死了。看在你妈妈曾经和我是朋友的面子上,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帝都,离开帝国,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踏足这片土地。”
她忽然感到庆幸,同时也感到悲伤,一个同时流淌着皇帝与背叛者血液的孩子,帝国不会容许他的存在。当皇帝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天,就是他命定的死期。
很多年前,帝国的筋骨是维克托和时澜一点一点搭起来的,在这个过程中,时澜的付出一点不比维克托少,支持她丶甚至只忠于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时澜叛逃的时候,帝国几乎被抽走一半脊梁,摇摇欲坠,那时是陛下铁血手腕,独立支撑,对内平息叛乱,将时澜的追随者镇压,替换,逐步边缘化,对外姿态强硬,多线开战,才让帝国浴血重生。
但开创者的不忠最令人痛恨。
曾无条件相信时澜的人在漫长等待中将忠诚兑换成加倍的恨意,比从始至终恨她的人的恨意更加偏激浓烈。
但直到今天,帝国内仍相信时澜,支持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些人都随着时澜的死亡而沉寂。
一旦时桢出现,痛恨时澜的人会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仍在支持时澜的人会将他视作希望。他将成为未来帝国动荡的源头。
皇帝不可能放过他的。
因为曾经最信任时澜的人就是他。
对高傲的陛下来说,时桢会是时澜对他最彻底的羞辱。
“怎麽,嫌钱不够?一千万,你还需要什麽,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统统给你,只要你立刻离开。不管去哪里,去联邦,去自由联盟,去流浪星海,只要不在帝国……”
周女士手撑着桌子,死死咬住下唇。
在察觉到一点什麽以後放时桢离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对帝国的背叛。
可她和时澜曾经是多麽亲密的朋友啊,她们甚至约好以後有了孩子,对方一定是自己孩子的第一个干妈。
*
琴房的门在洛池面前阖拢,一向神经大条的洛池预感到了周女士的不对劲,他重重地拍了将近三分钟的门,依旧没人理他,他调转方向,朝楼下气贯长河:
“洛熠——”
“做什麽?”
“你给周女士进什麽谗言了,她表情很难看地抓着时先生进琴房了,现在都没出来!”
洛熠莫名其妙,紧跟着上楼:“我们原本在楼下聊工作,婶婶听到楼上的琴声之後立刻上去了,我还想问你怎麽回事呢!”
兄弟俩站在打不开的琴房外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