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2024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在时桢旁边轻轻落座。
时桢状似不经意地打量身边的人一眼,那个人也轻轻颔首,对时桢报以礼貌微笑。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时桢忽然对SL2024道:
“今晚不行了,我们不仅不能拿到厄斐那之泪,还要尽快撤。”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人身上有淡淡的烟草气,那种烟草来自于遥远的珍珠星,因为不受欢迎且原料中含有致幻成分,早已停産二十年,但却格外受长期星际旅行丶大半生都待在星舰上的星盗喜爱。
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烟草,但时桢从前执行任务时长期混迹星盗群中,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个人的右手上戴着一只名表,但手上没有保养痕迹,无意漏出的手指指腹有握枪多年才会出现的厚茧,左手插在兜里,落座时右手的动作很不自然。时桢猜测他的惯用手应该是左手,他杀人的动作一定格外利落。
对方是星盗,竟然有星盗堂而皇之地混进了旭日之都地下拍卖会的会场。
时桢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
这里的人虽然都戴着面具,但无一不是背景深厚丶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以他们对自身安全的重视程度,就连他和SL2024想捏造身份混进会场也精心准备了整整半年,而现在一个星盗就坐在他旁边,对方想要干什麽不用脑子想都能明白。
唯一疑惑的一点是,旭日之都作为联邦调查局的主场,星盗都混进会场了,许朔是真的一点也不知情还是另有所谋?
时桢现在一点也不想被卷进什麽乱七八糟的阴谋中,他了解许朔,一旦被许朔发现099重回旭日之都的端倪,对方又会像鬣狗一样紧紧咬住他不放,给他的一切行动造成困扰。
机会可以再找,现在必须尽快离开。
想到这里,时桢表面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然後加入第一件商品的所有权争夺战中。
他敢肯定,整场拍卖会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伊尔加泽,他只要把对方买走,然後装成色狼急不可耐地把对方带回去就是最不引人怀疑的快速离场方法。
“六百万。”
“六百五十万。”
“……”
“八百万!”时桢报价。
部分人扭头看向角落里带着狸猫面具的少年,隔着面具,时桢云淡风轻地朝每个人颔首,内心却实打实在滴血。
毕竟他从来没有觉得伊尔加泽可以贵到这种地步。
第一件商品拍卖结束,侍者带领时桢去看他买下的商品并结清货款,时桢强迫自己用色眯眯而不带嫌弃的眼神盯住伊尔加泽,随後朝侍者露出心照不宣的微妙笑意。
侍者也露出意会的微笑,带他们从私密通道离开摩天大厦。
离开的过程很顺利,时桢将伊尔加泽扔进後备箱,坐上驾驶位,按下飞梭啓动按钮。
十分钟後,枪响和尖叫声响彻摩天大楼,将霓虹的光线搅动得无比扭曲。
时桢将伊尔加泽的手臂搭在肩上,将人扶回酒店,然後扔在室内柔软的地毯上。
城市的夜色被光污染切割成无数不规则的小块,星光黯淡,远处的警笛声不断闪烁,星网上有关拍卖会遇袭的匿名讨论也充上热搜,压下赌场巨鳄凯恩的死讯。
时桢按下按钮,打开落地窗,夜风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独属于旭日之都的迷醉与混乱空气被压入肺中,再长长吐出,熟悉的感觉令人晕眩。
他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远处摩天大厦的动乱已经平息,才终于回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伊尔加泽,试探道:
“那谁,醒醒。”
伊尔加泽依旧没有动静,仿佛死了一样安祥。
时桢皱着眉,缓慢而谨慎地靠近,在他身边蹲下,然後探了探他的脉搏。
坏消息是人还活着。
好消息是他的体表温度很高,衬衫腰腹部的位置有大量鲜血渗出,马上就快死了。
时桢捏着鼻子扒开对方的衣服,果然发现伊尔加泽身上有大量的伤口,甚至还有一枚稀金子弹卡在他的右肩胛骨上,伤口暗红发肿,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感染去世风险。
本着花了钱就不能亏本的心态,也为了以後能二手贩卖掉伊尔加泽,时桢简单为对方清理并重新包扎了伤口。
做完一切後,他想了想,实在把握不住神经病睁眼见到他会做出什麽非正常举动,于是干脆把对方的右手腕拷在墙头,头上套上麻袋,做足安全防护措施。
*
上午七点,一轮初升的旭日高高悬在旭日之都上方,太阳的温度将夜晚纸醉金迷的迷乱气息蒸烤干净,森严感和科技感共存的大楼朝天矗立,远处的贫民窟蜷缩在高楼大厦铁灰色的影子里,像巨人身上微不足道的流脓疮口。
旭日无比公平,将夜晚羞于示人的一面悉数暴露在大衆视野中。
伊尔加泽缓慢地睁开眼,视线首先接触到的是一片灰蒙,些许亮光从灰蒙布料的缝隙里漏进他眼中,提示自己身处在一个明亮的环境中。
长期藏身在阴暗里的人没有一个喜欢将自己暴露在光线下。
他皱着眉,果断地翻身而起,直到右手腕传来叮当碰撞的锁链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囚禁了。
而他制造出的动静似乎也惊扰了屋里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刻意制造出明显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属于中年男性的沙哑又怪诞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你现在已经不能算一个男人了,以後乖乖跟在大爷身边当宠物,做得好大爷可以考虑解开你手上安装了炸弹的锁,做不好的话大爷就把你卖给星盗,听清楚没有?”
麻袋下的面孔沉默了一秒,忽然放松紧绷的肌肉,然後开口:
“你要是真的很闲就去看狗血电视剧,那些拙劣注水的剧情都比你讲的套路有趣,时桢。”
“老实说,某人还能活着出来蹦跶,让我感到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