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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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将维克托的迷惑行为狠狠批判一番後,属于夜晚的墨色像章鱼吐出的汁液那样逐渐被天空净化。
爱德华二世比以往提前一个小时叫时桢起床,他洗漱完毕後来到餐厅,列蒙和维克托今天难得都在。
时桢拉开椅子,坐在维克托旁边,列蒙对面,用非常愉快的语气向他们说了早安,然後低头迅速解决盘子里的食物。
列蒙摇了摇头。
昨天听说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时候,小弟虽然没有露出天塌了一样的表情,但整个人确实比平时蔫了一点。今天看起来这麽高兴,不会是以为他表现得足够反常父亲就会因为疑心放弃带上他吧?
果然,维克托对时桢的反常表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在收拾妥帖後,爱德华二世照例往时桢脸上做简单的修饰。
时桢看着镜子里逐渐变得陌生的脸,获悉了自己这次出行需要扮演的身份——维克托的贴身保镖。
对于维克托究竟需不需要保镖这件事他持怀疑态度。
反正他不给时桢发工资,天价保镖会尽心尽力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免费的遇到危险只会往雇主身後躲。
氪金才能无敌。
时桢对着镜子整理好着装,提上银色密码箱和黑伞,走到飞梭副驾驶位坐下。
今天早晨帝都下起了微末的小雨,乌云聚在天空上方,肥大的肚子装满沉重心事,最外层的一圈轮廓却被太阳照亮,轻飘飘的。
後视镜里,维克托在後座上闭目养神。
他的肢体动作很放松,甚至没有刻意维持端坐的姿态,那双仿佛倒映容纳了整片天空的湛蓝眸子没有睁开,光线即便暗淡,环境即便简陋,他身上也显露出凛然的从容和威严,仿佛身处之地不是狭小的飞梭,而是比他们高了一百级台阶金光闪闪的王座。
不得不说,有些人好像天生就适合让人仰望,为他献上狂热的仰慕与忠心的臣服。
时桢再次想到档案室里时澜留下的那幅画,好像有点理解时澜为什麽会喜欢维克托了。
应该是喜欢过的吧,时桢想。
维克托除了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控制欲强,不听别人的意见,老是拒绝别人,嫌弃爱哭的人,看见冰淇淋居然无动于衷,在别人生病的时候给别人喝白粥,在别人翻白眼的时候会忽然回头,过分纵容翡泉宫里的恶霸天鹅,喜欢强迫别人学习还没有音乐品味外,好像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时桢试图模仿维克托脸上的表情,揣摩他是怎麽做到什麽都不做也让人觉得此人很贵且极端不好惹的。
他试了一会儿,直到後视镜里那双湛蓝的眼眸睁开,嫌弃地告诉时桢化妆药水里没有致敏成分,不会导致人五官扭曲抽搐,时桢终于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观察飞梭下那片由人流汇聚成的热闹海洋。
维克托的缺点汇总里又新收录一条“话不多但爱嘲讽打击别人”。收录者时桢,收录时间上午九点零五分,地点是前往帝都中央广场的飞梭内。
所以妈妈当年到底看上他什麽了?这个人简直一点优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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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梭在直通中央广场的道路前停下,小雨依旧在飘摇,空出的路中间铺着红地毯,两侧有身着黑色军礼服的卫兵肃穆排列,远远地还能听到民衆的欢呼声,星网上不同角度方向的直播在帝国各个疆域播放,整个场面庄严又热闹,严肃又活泼。
时桢率先走下飞梭,有模有样地撑开手里的长柄黑伞,然後弯腰打开飞梭後座门,接维克托出来。
俗话说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虽然没当过保镖,但他毕竟观摩研究过各种保镖的工作模式,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他的姿态堪称专业。
作死也要分场合,时桢最多也只在维克托的底线边缘大鹏展翅,绝对不出格。
飞梭内的维克托愣了一下,他没接受时桢的撑伞服务,反而擡手接过伞柄,嘱咐时桢离近跟紧,将伞微微倾斜向时桢的脑袋,这才以不紧不慢的步调走到广场中央。
沿途所有士兵在皇帝陛下路过时行注目礼。十三位帝国军团长接连传递火炬,将火炬交接到列蒙殿下手中,再由列蒙殿下交给陛下。
维克托在风雨中高举火炬,身姿挺拔,蓝眸倒映着火焰的影子,显得尤为坚毅,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帝国万岁”中,他用火炬点燃中央广场巨大的火焰池。
风雨和火焰中,帝国的旗帜高高升起,欢呼声被推向最高潮,久久不歇。
据说帝国成立的日子也是一个下雨天,开拓者们在荒芜的坎亚特点燃火炬,火焰熊熊燃烧,没有被风雨浇灭。他们从联邦一路逃亡来此,在希望之地上欢呼流泪,帝国的雏形便在此刻诞生。
数千万乃至亿万人激动的情绪很有感染力,就连时桢也受到影响,不由心情激荡。
但这种激动程度也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