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包扎好了再走。”李娇笑着嘱咐她,仿佛对方才的一切一无所知。
宋稞苦笑一声,破罐子破摔,想要甩开她的手,李娇作势喊疼,吓得宋稞不敢动弹,擡手想要去扶住李娇,又发现手上全是血,于是只得低头去找帕子,脚下却又险些被垂下来的帷幕搬到。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显得颇为滑稽,李娇不由笑出声来,宋稞闻声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书架边柜子从下往上数的第二个匣子,有个药箱,去拿来。”
宋稞不知道她为什麽没提方才的事,又这才发觉手上的伤口确实是不算浅,疼得厉害,她只得照做。
草药味很快盖过了血腥气,算不上好闻,却莫名熨贴,浅浅抚过鼻尖,安人心神。
宋稞望着仔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李娇,忍不住开口道:“你就没有什麽想问的吗?”
李娇动作一顿,含笑看了宋稞一眼,而後低头继续替她包扎伤口,过了好一会,她才问道:“那你说……我该问些什麽呢?”
草药的气息还在蔓延。苦涩中隐隐透露出甘冽的清香,疏网一般,薄薄淡淡,却给人以轻盈却稳定的安全感,至此再也不惧怕坠落。
宋稞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间的茧,心在草药香的包裹间慢慢沉静下来,她不说话,李娇也不着急,只是仔细地给她裹纱布。
半晌,宋稞才沉沉道:“譬如……我是谁。”
李娇闻言只是一抹柔软的笑,擡手,她自然地捏了捏宋稞的脸颊,手感比她刚来的时候要好上不少。
起身,倒上一盏热姜茶放到宋稞手中暖手,李娇又给自己斟上一盏姜茶,才柔声道:“你是宋稞。”
紧张了半天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宋稞难免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自然地挠挠头,她的声音不由快上了几分,只听她继续问道:“那宋稞又是谁?”
李娇煮茶的动作一滞,感受到宋稞认真且直率的注视,李娇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走上前,她轻轻搂住宋稞,轻声道:“宋稞,是宋稚的阿妹。”
宋稞愣住了。
该怎麽去形容呢。像是柔浅的日光传过了透澈的寒冰,冰丝丝点点融成了水,变得柔软而细腻,水……还是冰吗?
她呆呆地被李娇搂住,震惊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手颤颤巍巍擡起来,回抱住李娇,她愣愣道,有些语无伦次:“你……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还……你……”
“我知道。”李娇缓缓道。
李娇当然知道。七分相似的眼眸,熟悉的名字,皱然倦然的眼神,利落的身手,一切都如树叶的脉络般有迹可循。
“或许……在另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和你的阿姐,会是朋友。”
一粒泪猝然落下,像是回忆的碎片,干净澄澈,却也刺人。
宋稞突然哭了,像是迷路的孤狼骤然寻得了归家的路,不远处,部落中的呼唤若鼓声般蓬蓬然。宋稞哭得像是一匹受伤的幼兽,紧咬牙关,擡手想要给李娇一拳,在她身上找了半天,全是伤,没有敢下手的地方,只得死死攥住她的衣服,不愿松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往事若窗外的残阳一般,渐渐腐化成一堆腥苦的血泥。沉溺于往事的人鼓起勇气,往前试探了几步,留下了一串殷红而斑驳的脚印。
“都过去了……”李娇低声道,轻轻拍着宋稞的背。
腥红泥泞间,李娇一把攥住宋稞的手,带着她狂奔向前,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