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中午,顾孟然起床时,四名养老船员早已拿钱走人。
人在船上的时候没有存在感,人一走,偌大的风翼号只剩三个人,显得格外安静且空旷。
黄雾影响较大,能见度大幅度下降减缓了船舶航行速度,本应昨天早上经过韶洲船闸推迟到今天凌晨才过,而距离那场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灾难——仅剩不到一天的时间。
即将到来的灾难宛如巨石压在胸口,顾孟然心情欠佳,从卧室出来便独自坐在客厅发呆,下午1点了锅还没热。
老爷子人在驾驶室开船,似乎早就饿坏了,声音频频从对讲机里传来,骂骂咧咧将近十分钟,顾孟然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向厨房。
厨子没心情的时候,有啥吃啥。
昨天晚上剩的卤猪头肉与卤牛肉各切上一盘,再切上一盘海带丶腐竹,素菜也有了。肉菜放蒸锅上加热,煮上一电饭煲米饭,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饭——搞定。
饭菜端进驾驶室,老爷子已经饿得骂不动了。
不过人家一看又是昨天晚上的剩菜,嘴巴立马瘪了下去,一脸嫌弃道:「怎麽又是卤肉?」
顾孟然心不在焉,随口敷衍:「凑合着吃吧,卤肉不也是外公你闹着要吃的。」
孟高阳:「那也不能顿顿吃吧?吃三顿了都!你前几天的热情呢?前几天换着花样地做,这两天顿顿剩菜。」
「哪有顿顿剩菜,就这一天,先凑合凑合。」
顾孟然嘴上在和外公说话,心思早飘到外面去了。他缓慢踱步到驾驶台前,看着江面上越来越浓的黄雾,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话痨突然不说话了,还心事重重的,老爷子终於意识到不对劲,坐在驾驶台远远看了他一眼,「怎麽,跟小梁吵架了?哭丧着脸做什麽?」
这话一出,愁眉苦脸的顾孟然瞬间被逗乐了,扭头看向外公,「没完没了是吧,什麽都能往梁昭身上扯。」
「谁让你天天给我吃剩菜。」老爷子端起碗,夹起一片卤肉送进嘴里,边吃边抱怨。
顾孟然没接话,脸上笑容转瞬即逝,望着江面轻轻叹了口气,「外公还记得明天是什麽日子吗?」
「明天?啊,世界末日!」
「……哪有那麽夸张。」
孟高阳埋头扒饭,鼓着腮帮子道:「差不多咯。照你那说法,和世界末日有什麽区别?」
「那你还吃得这麽嗨。」顾孟然轻声调侃。
老爷子闻言吃得愈发起劲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你外公饿肚子又不能堵住火山口,该吃吃该喝喝呗,还能咋地?」
「道理是这麽个道理。」顾孟然双手抱臂,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可是外公,你……不怕吗?」
「怕有什麽用?」卤肉过於咸了,老爷子喝了口水,咂咂嘴道:「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也准备了,听天由命吧。再说了,云田丶韶洲这一片没有活火山,相对比较安全,我们只需要抗过那一波地震。」
一波地震……
那一波地震可没那麽容易扛过去,江里不安全,陆地更不安全,就算做了充分的准备,顾孟然依旧没有把握带着外公与梁昭平安活下去。
第10章临时停泊
「呜呜——」
「安昌境内船只,安昌境内所有船只,请立即听从调度前往安昌锚地临停!重复,大雾预警,能见度低於十米,安昌境内所有船只,请立即听从调度前往安昌锚地临停!」
入夜,笼罩在黄江上空的黄雾被夜色染成了黑色,宛如一团化不开的稠墨泼在挡风玻璃前,遮挡住全部视线。
雾太浓了,多地频发船舶碰撞事故,傍晚时分,海事部门介入,采取停航丶引导流域内船舶就近靠港等措施。
风翼号半个船头探入安昌境内,执法船嗡鸣,警报声拉响,执法人员的声音通过船用高频(VHF),无比清晰地传达至风翼号驾驶室内。
驾驶台前,老爷子正襟危坐,神情格外严肃。
顾孟然站在外公身旁,双手撑着驾驶台,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高频响起时,孟高阳与顾孟然默契对视一眼,而後操控船舵打转方向,跟随指引灯航行,前往安昌港锚地。
黄雾导致船舶临时靠港不在顾孟然的意料中,但风翼号於靠港安昌,本就是顾孟然计划中的一环。
地震将至,看似安全的江面,实则危机四伏。
一旦大地开始震颤,随之而来的往往还有山体滑坡丶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甚至水库大坝溃堤,引发洪水。
而地层发生断裂时,部分地层会出现猛烈上升或下沉,届时黄江便是一个巨大的大摆锤,江面上的「游客」将随黄江一起左右摇摆,上下起落,还没系安全带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