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挑剔做工,能用记忆虽无眼力犹在搪塞,毕竟民间专做瓷器买卖的商人亦能分辨。但若是真论起王侯仪制,他就解释不清他为何知道了。
谢成烨垂眸思索的当口,玄色银纹的衣袖被什麽东西轻轻拉住,连带着指节染上几分温热。
慌忙望去,发现是沈曦云用手指在戳他。
他以为是她在鼓励他想办法,正要说话,下一秒,言语却被堵在喉头。
「劳烦郎君让一让」沈曦云被谢成烨挡得严实,只能略微提醒,从他身後挤出,手里捏着三张百两银票递给翠翘,「娘子这茶盏背後的故事不错,既然贵店坚称值三百两,那便三百两,我带人离开。」
她没料到谢成烨会挑剔茶盏做工替她杀价,但眼见翠翘坚持己见,她不如尽快付钱了结这桩事,苦苦纠缠并无益处。
只是这时,一直站着没说话的月公子轻咳了一声,宛如西子抱病般柔弱,道:「翠娘子可否听我说一句?」
翠翘颔首。
「茶盏已碎不可重修,情谊尚在需要珍重,月读对贵客一见如故,心中欢喜,因此若翠娘子真要赔偿,我愿意从俸例和打赏里出。」说完,看向沈曦云,薄红攀上耳尖。
谢成烨蓦然收紧指节握拳,牵引至右肩,生出丝丝疼痛。
沈曦云忙不迭摇手,虽然她不在意谢成烨怎麽想,但骤然被刚刚见面的人如此热切对待,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必,不必,我付钱便是。」说着,把银票往翠翘手里塞。
没塞成功。
「一片赤忱之心真叫人感动。」翠翘双手捂住胸口,脸色感慨,「我决定了,赔款免了。」
轻易把拉扯许久的事一语决断,她留下句,「只希望贵客别忘了月公子的情谊。」
也不管沈曦云一行人错愕的眼神,便挥手要离去。
仆役丫鬟悉数跟上。
刘金川见状,回过神来,挣脱开刘婶子的手,也要跟着一起走。
刘婶子吃痛,「儿啊,你这是做什麽?」
刘金川拉长脸,「两个老不死的,我早说了,我要和如梦姑娘在一起,既然你们不愿意我迎娶她,那我就留在她身边!」
刘婶子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拽着他说了那麽多,他原来半点没听进去。
大嚎:「我怎麽养出你这麽个畜生了?偷钱逃跑,如今还咒骂自己爹娘!」
说着,作势上前拍打刘金川的胳膊。
刘金川急忙躲闪,推搡间,把刘婶子推倒在地。
「诶,这,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没站稳。」
刘婶子在地上箕踞而坐,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极度悲怆下再不顾及颜面体统,双手拍打大腿。
「造孽啊!造孽啊!造孽啊!」
刘金川毫无愧色,兀自朝着翠娘子一行人的方向挪动脚步。
在旁边观望许久的刘素枝见自家大哥这般模样,再不忍耐,冲上前去,对着他冷漠的脸就是一巴掌。
「刘金川,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刘素枝平日做些买卖生意,亲力亲为把货物搬上搬下,手劲比寻常闺秀大许多,这一巴掌直把刘金川给打懵了。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他龇牙咧嘴缓解疼痛,手臂抬起要擒住刘素枝报复。
被陈希乾脆利落用剑鞘挡住。
翠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不忙着走了,转回头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仁,边吃边说,「瞧瞧,多热闹!」
刘金川闻言,捂着挨了巴掌的脸跟翠翘诉苦,「翠娘子,怎麽能纵容他们在阁里生事?」
翠翘戏谑的笑意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赶人了?」
刘金川正要回是,吐出半个音节又在她目光下平白生出点畏惧,没敢说话。
刘春花约莫是被女儿的动作镇住,也不吵闹了,任由刘管事将她扶起来,拍打胸脯顺了顺气。
「刘金川。」她食指前伸,指尖的方向射向那个舔脸无耻的儿子,「你真以为老娘扒着你不成。」
「枝枝说得不错,畜生不如的东西不配当我儿子。当家的,枝枝,我们回家去,至於你,就留在这麽个地方残喘苟活吧,那些钱,权当被野狗叼走了。」
说完,牵着二人的手,刘春花走到沈曦云面前,鞠了一躬,「东家,多谢您愿意来一趟,大恩大德,我们刘家没齿难忘。」
「婶子客气了,我虽来一趟,也没出什麽力。」
沈曦云拿出一百两银票,发现他们作势要推拒,补充道:「这算我借的,这段时间要是银钱需要周转可用,等闲钱充足了,只还个本钱便是。」
刘管事知东家心意,深深作揖拱手,收下了银票。
沈曦云嘴角漾起梨涡,「这便好,刘叔快带素枝和婶子回去罢,今日操劳,定累极了。」
目送刘家人离开,翠翘意识到没乐子可看,「踢踏踢踏」沿着楼梯离去,刘金川急忙跟上翠翘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