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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三季（第1页）

第52章三季

应该是过了一段时间，安瑞能听到鸟叫声，冬天好像彻底过去了，但是春天还没有彻底到来。

孩子在哭。

他努力想睁大自己的眼睛，而眼皮上像是压着千斤沙，迷蒙又沉重。他完全忘了自己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他像一个突然有了空白意识的机体，茫然无措。

等到耳鸣声和脑电波似乎要重合衔接到一起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意识。

头很痛，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一具干尸，莫言宸应该已经抽干了他全身的血液，那麽他现在怎麽还能听到孩子在哭。

视线里有一片白，浮动着一些黏胶状的斑点，他似乎是睁开了眼睛，不一会儿除了孩子的哭声，他又听到门开的声音，以及一些慌乱的脚步。

于是他猛地闭住眼睛，纵容自己再次陷入黑暗。

这样无意义的行为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每当他有意识要醒来的时候，总会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仿佛是有谁一直在监视他，等待着他的清醒。

安瑞很害怕这样有目的的停留，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被剥夺，所以每次眼前都是一片白，最後是一片黑。

莫言宸看到监控里微小的举动，管家和被派留到这的家庭医生接到指令後就会进入房间看一下安瑞的情况，然而很可惜的，安瑞只是一瞬间的清醒。

“少爷，您不上去看一下吗？”

“不了，他应该不想一睁眼就看到我。”

纪风上一次接到莫家电话的时候还下着暴雨，天阴得像是要从高空坠落，把整个世界吞没。

他挂了电话去开车，裴乐乐急得追出来，问安瑞是不是又出事了。纪风不知道怎麽回答，因为管家电话里的声音确实苍老而急促。

最後他得出的结论就是：“莫言宸又发疯了。”

然後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冲向前方无尽的灰黑。

他隔段时间来复查。管家替他推着门，他走进去，看到莫言宸半仰在沙发上吸烟。

烟雾袅袅升起，掩住了他冷峻的面庞，烟草味儿弥漫开来，混了些桂花香。纪风皱皱鼻子，他看到莫言宸深邃而沉默的双眼凝视着屋顶，上面是层层盘旋的楼阁，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蜿蜒的楼梯都钻到一个深而远的黑洞里。

莫言宸双臂展在扶手上，冷白细长的手指之间夹着烟身，快要燃尽。他把烟灭在旁边的烟缸里，转头看向纪风，说：“上去吧。”

纪风跟着他上楼，每一步都千篇一律。

人还在睡。他全部检查完，把成像仪关掉，莫言宸就站在床尾，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上次和你简单说了情况，你注意听了吗？”纪风边收拾东西边问莫言宸。

“创伤後应激障碍丶紊乱丶失调丶递质低，萎缩。”

纪风停下手中的动作，擡头看了莫言宸一眼：“看来还听了。”

莫言宸没说话。

“大概就是这样吧，看起来没怎麽好转。他现在不愿意醒还是自我防御机制的问题，药物是来平衡神经递质的，但他自我意识上的东西我没办法解决。”纪风把盖子盖上，指了指安瑞，“比如现在，他有可能就可以听到我们说话，但他或许就是因为听到了，所以才不愿意醒。你能懂吗？”

莫言宸的目光落在安瑞平静的睡容上，看了几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又拿什麽刺激他了？孩子？”

纪风上次没问，是因为那天安瑞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崩溃的状态，他来的时候，莫言宸正抱着那个人在地上跪着。

安瑞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瞪得很大，身体每隔几秒就会剧烈抽搐一下，脖子和手上都是淤青红痕，脚下也全是割伤，像刚刚受过虐待一样。

“没有。”莫言宸突然伸手扶住额头，仰头靠在墙上，话音无比疲倦。

纪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打开门说“我走了”，然後他轻轻掩门：“你们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其实他一直觉得莫言宸後来确实有在出乎他意料地改变，他看起来并不是不想跟安瑞平平淡淡过下去。

最开始的时候，纪风还记得，屋里是黑暗的，沉寂的，闷得人喘不过气，也不知道怎麽住人。那个人像一个被玩弄坏的娃娃，恹恹地倒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皱着眉头，脸上一片惊惧。莫言宸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他随意地扫过安瑞蒙在被子里颤抖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他说：“治，治不好就弄死。”

纪风看过去，发现他看着那人的眼神比看一条狗还冷漠。

再後来，房间里有了点光，有个大阳台，还是专门给那个人修的。纪风终于能闻到一些大自然的味道，能看到阳光照到安瑞脸上时发出莹莹的光。

看起来真的挺好养活的。

肚子不疼了也能笑半天，眼珠骨碌碌地转，下眼眶永远红红的，可怜兮兮的。

莫言宸也没那麽不管不顾了，那段时间他总想着怎麽把人留下，方法也都如以往一般简单粗暴，但是似乎都格外克制了。纪风没见什麽人是莫言宸要动脑子才能想好解决办法的。

再之後，一条指令砸到纪风的脑袋上——让一个alpha怀孕。

看起来很疯狂，但莫言宸确实做到了。

纪风一直在怀疑让那个人怀孕的可行性，他还特别强调过怀孕三个月里不能有性行为，甚至在心里默默断言孩子在那个人的孕囊里存活不会超过三个月。

毕竟按莫言宸的行事风格，或许前两个月孩子就会因为母体受到的巨大压力和莫言宸不在意的态度被冲撞得自己都想逃跑。

但竟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