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红将马从马车上解下来,忧心忡忡。羽真隐亦如是。
他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公子,可以把脸上的易容卸下来了”,轻红提醒道,“大晚上的看着还怪吓人的。”
“有那麽吓人吗…?”
他把假面皮撕下,问道:“她为何如此信任你?你不是在密行司担任要职麽?”
“不一样!”轻红反驳说,“我的命是小姐救的,我是小姐捡回去的,不管我在哪儿,做什麽,都只忠于她一人。就算有朝一日我家小姐打算弑君,我也会赴汤蹈火!”
“原来如此…”
羽真隐突然想到楼弃,他也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一起习武。
几日前离开胤都时,他为保护自己而死在暗卫的刀下…最後,只留下一只骨笛交给自己,托自己把骨笛带回草原。
突然,漆黑的夜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轻红警惕地搭起弓箭,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时刻准备着出手。
“等等!”羽真隐拦下弓箭,屏息听了一会儿。
“怎麽了?”
“是…”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是她!”
在两人目光的尽头,竹林拐弯的小路口,风声推着竹枝沙沙作响。
阴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马蹄踏月而来,飞沙走石。
红裙飘扬,策马之人勒住缰绳,马蹄扬起,然後稳稳地停在他俩面前。
宿弦翻身下马,轻红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住她。
“小姐,还好你没事!”
她摸了摸轻红的头,吩咐道:“轻红,你把一切收拾好,把马牵到那边休息一会儿。”
“嗯!”
待支走轻红後,宿弦拉着羽真隐的衣袖来到城郊小溪边。
月光落在水面上,被揉成细碎的银子,水声潺潺,远处寒鸦惊起。
“赤骥…你把赤骥带来了?”
“嗯,多亏了轻红当时提前带走了它,藏于城南一家异族人的马厩里,我才能把它带出来。”
今晚月色真好,初见时那晚正逢上元佳节,羽真隐见她如见月宫仙子,一眼万年。
他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抓住她的肩膀。
“宿弦,跟我走,跟我回北陆,离开这里!”
宿弦毫不意外,反而一脸坦然道:“我走不了。”
她有太多牵绊在东陆,又能去哪儿?
“羽真隐,”她直呼其名,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和一把短匕,“从前先帝不允我习武,但应允我跟随潜龙卫教头高参学习箭术防身,我便习得一流箭术,连胤都各家公子小姐都逊色三分。後来,高先生教我打造了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便是这把短匕。”
她将匕首递给羽真隐,继续说道:“可惜初次尝试,只锻造出这麽一把钝刀,但刀鞘却是我精心雕刻的,还嵌了…不值钱的宝石。”
羽真隐接过匕首,仔细抚摸着刀鞘上细致的花纹。他拔出一截来,立即闪过一道寒光。
“我们相识一场,此刃常常伴我,虽无用,留作纪念也好。”她说。
接着,她又将信给他,嘱托道:“轻红自幼跟随我,忠心不二,犹如亲妹。此次她会护送你返回北陆,待她到了北陆,请殿下留她几日,再将此信交于她,之後,她想留想走,便由她去吧。”
不管是匕首还是信,羽真隐都小心收下。但他不是傻子,又怎会听不出她话里视死如归的决心…
“宿弦,你给所有人留了後路,那你自己呢?”
宿弦笑道:“羽真隐,你未免太看轻我了!我自然给自己留了後路!”
“说谎。”
见他不信,宿弦也没解释。
借着苍凉月色,深秋重露,她突然严肃,双手交合作揖,直直地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