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上次来过,讲电话时随手把烟盒和打火机丢在抽屉深处。没想到还没被收走。
小砂轮在她指端滚动,森冷的工业风格和她新雪般脆弱娇嫩的手指形成极致反差。
她弯折着颈,垂眸时单薄白皙的眼皮在鼻骨一侧拢开暗色光影,自然浓黑的长睫鸦羽般动人,如天鹅衔着火光。
夹烟的手指撑着大理石光面的流理台,之前洗苹果时留下的透明水痕差不多被阳光晒乾。
弧度优美的唇形不急不缓地呼出烟气,白色烟雾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宋昭宁伸手挥开,眼角流转着极其轻慢的风情。
明明是看不清的,却能清晰深刻地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已经在他的生命里。
经年累月,不死不休地纠缠。
宋昭宁看着没有痕迹的烟雾消散,声音轻而低地笑了声:「我记不清了。」
她就着这个姿势,用夹烟的那只手,搭在闻也的肩膀上。
过两秒,指尖微微地曲张了一下,用扣着菸蒂的指根别过他的脸,对上视线时温缓地笑了一下。
「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忘了吧。」
她的口吻散漫到给人一种轻佻的错觉,但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宋昭宁从小到大都不是流於表面的性子,没点心思和手腕,她坐不稳宋家的高位。
白色的细管香菸口感柔和,是很正宗的苏烟。
市面没有售卖渠道,是前几年宋思窈自己砸钱玩儿的烟厂,只供应她一条线,平时除了自己抽,便是大方送人。
烟味在彼此之间近乎凝固的气氛中缭绕,门外的动静早已消停。
唐悦嘉坐在椅子里发呆,闻希拿起看了三分之二的金银岛。没有人说话,午後静谧得仿佛时间暂停。
闻也在这种近乎凝固的气氛里勾了勾唇,眼底却看不出任何笑意。
「你有,你或许在半刻钟前想跟我说。」
他自嘲地笑起来,随即低下头,他不打算让宋昭宁发现自己紧绷的下颌,「但你现在改主意了,为什麽?」
为什麽,哪有那麽多的为什麽呢。
宋昭宁其实也很想问他。
但这其实是很不讲道理的事情。
因为一个人忘记了,而另一个人不打算提起。
初遇是重逢,重逢也是初遇。
菸灰簌簌地跌过指尖,半空中向死坠落的那一刻分明是无声的。
但他却听到一声丶重过一声,仿佛心脏垂死挣扎的声音。
阳光漫不经心地漫到她另一只撑着桌面的手背,没人察觉到宋昭宁的指尖用力地向内扣弯,几乎是痉挛的力道。
白日的暧昧更加隐晦,毕竟没有月光或灯光添以点缀,任何细微的面部表情逃不过彼此眼中最苛刻的审判和凝视意味。
而且,那支用来辅佐情绪的香菸,也烧到了尾。
成年人的套路是什麽?
恍惚间,她想起那些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孩子,用在她身上的心机和手段。
变成猫。
变成老虎。
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