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溪的呼吸滞了一瞬,全都被她说对了。
“请问,我的猜测有哪里不对吗?沈临溪……大侠?”盛怀音最後这大侠二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沈寒星和沈鹤安在雨中当了一把看客。
沈临溪沉默不语。
“为什麽要害我的探子,他怎麽得罪你了?还是说,你是我弟弟派来的奸细?知道了他是我的探子,想要借助影魅一绝後患,是吗?”
“……不是。”沈临溪吐出二字。
此时的盛怀音自然不会再信沈临溪说的每一个字。她叹了一口气,低声细语道:“其实那日在盘龙城见你的第一面的时候,你肯定我的观点,赞同我的思想,甚至陪我一起回盛府向我父母解释,我很感谢你,甚至……我是想再见到你的。”
沈临溪听懂了盛怀音的深层含意,一时晃了神,不知所措。
“今日能在酒楼里见到你,我十分高兴。早有耳闻我弟弟与魔族沆瀣一气,本来等与探子面谈结束,想来找作为除妖师的你帮忙的。可谁能想到……”盛怀音顿了顿,叹气道:“你与我弟狼狈为奸多久了?”
“我不认识你弟弟。”
“你还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
盛怀音咽不下这口气,怒吼道:“那你为什麽要杀我的探子!”
沈临溪愣了愣,“我没有杀他,是影魅杀的……”
盛怀音捏了捏鼻根,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你不要再狡辩了行吗……真的,让人很讨厌。”
沈临溪沉默片刻,喃喃自语:“被你讨厌了,是麽……”他踉跄地坐到了地上:“今日我去盛府找你,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问我算什麽命,我说算姻缘。我抽到了一个下下签。算命先生替我换了一签,说要给我逆天改命。我非要去看那个下下签是什麽,便去与算命先生抢,反倒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他跟我说,我把一盘好棋都打坏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因为我的过错给你带来了麻烦,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不认识你弟弟,也不是他派来的奸细。”
见他此番如此真诚,盛怀音便不再那麽强势,语气平和了下来:“那你为什麽……”
“那个在你们雅间窗外下沿的可疑人影,的确是我。可我并不是想要去打探你们什麽消息,我只是因为……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你的房间,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便想去偷听你们在说什麽。”
什麽?盛怀音错愕。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探子,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他走进了你的房间,与你单独在房间里畅言嬉笑……”
盛怀音不可置信:“……多麽可笑。”
“可笑麽……若不是我喜欢你,怎会如此在意?”沈临溪想做最後一博,用爱来感化盛怀音。
“……喜欢?一句喜欢大过天,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就因为你的喜欢,你利用飞燕草,引来影魅把我的探子给杀了;就因为喜欢,把我关在二楼房间锁上门不让我出来;就因为你所谓的喜欢,我的四个亲信全都因你而死,你该当何罪!”
沈临溪低头不语。
“你那哪是喜欢,你是把我当做一个物品,想要把我占为己有,想要把我关在一方小小天地,让我与世隔绝,让我永远都能受你的保护和牵制,让我永远成为那井底之蛙。我告诉你,我盛怀音不是那个能够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永!远!都!不!是!”
沈寒星在一旁拍手叫好:“说得太好了。临溪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是因为她的自由才喜欢上了她,为什麽又想要生生折断她的翅膀?这不是爱,这是囚笼,算命先生说的没错,你的确毁了一盘好棋。”
沈临溪认栽又失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临溪,”沈寒星正色道:“你利用飞燕草引来影魅致人丧命一事,是除妖师和修仙派万万不能容忍的,也是人族的大敌。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主动向灵剑宗和青莲门请罪,告知你的罪行,自愿请辞。”
“不行,这样不行,我会名誉扫地,我会受世人唾沫,我会成为不了燕州州主的!”沈临溪慌了。
“第二,废了你的灵力,这辈子都不能再当除妖师。至于门派那边,我们给你想措辞,让你不至于那麽难堪,你自然也是要请辞的。但是你的面子上过得去一点,也不妨碍以後你做州主。”
“这不可以……我在青莲门学了五年的除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顺利隐退了。你不可以废了我!”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沈寒星看了盛怀音一眼,“怀音姑娘,你觉得呢?”
“他杀了我四个亲信。自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我愿意配合。”盛怀音淡淡道。
“不可以!这两个都不可以!不对,沈寒星,你一个青莲门倒数第一,你有什麽资格废了我的灵力!这不可能,你在耍我对不对,寒星,别开玩笑了……”
沈寒星并不理会,转头对沈鹤安低语,语气低沉又有力:“玉衡,废了他。”
沈鹤安知道,她叫自己玉衡时,是在下命令。
“是。”
沈鹤安走到沈临溪的面前,他默念法诀,双手缓缓推开,一缕仙术的光芒射向沈临溪,瞬间沈临溪的身体灵光四溅。
忽然,沈临溪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震动,丹田之下的灵力从他的肺腑倾巢而出,在沈临溪的上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影。
灵力脱身让他倍感痛楚。“不要,不要——救命啊!”沈临溪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在灵力全部汇集的那一刻,沈鹤安运起一把仙剑瞬间刺破那一道光影。破碎的灵力在天地间纵横,沈鹤安将残影一道一道划破,直至灵力在夜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临溪就此灵力被废,泯然一介凡人矣。他虚脱地倒在地上,望向大雨密布的夜空。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认了命。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