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破碎
顾晚醒了。
天色已晚,虽然医院里的白炽灯是冰冷调,却依然没有弥补其昏暗的事实。
顾晚擡手抓起病历单,越看眉头越紧。
——催眠史?那次不是没成功吗?
还是说——她心里有了一个更恐怖的猜测。
没错,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很多事,说不定就是人为的解离再加上心理暗示。
她笑得讽刺——
果然斗到最後没有赢家,梁骏杰这个爱咬人的败犬,终究没让她全身而退。
她忽然觉得一切好像就该是这样,她越往上爬,就越疲倦,脑子里的声音就越杂乱。
她失眠,她心脏疼,她脑鸣——她几乎没有轻松过,所以代价也找上了她。
唯独的那些轻松便是和黎阶待在一起的日子,可因为爱对她来说比重太小了——爱没法治愈她,只能缓解压力罢了。
可连他,她也抓不住,也没在该珍惜的时候珍惜。
这两天,为了不惹她生气,黎阶在她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她何尝看不懂?
——他脾气再好,也没义务一直做她的受气包。
黎阶从门外进来,见她醒了,忙不叠将轮椅凑过去:“抱歉,我刚刚去厕所了,动作慢了些。”
“饿不饿?”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手机,“我给你叫吃的。”
“不饿。”她摇头,眼中有别人看不懂的悲戚。
“你不生我气吗?”她突然擡头问他,这种敏感的氛围,从前她从未刻意制造过。
“不生。”他摇摇头,“晚晚,你生病了,好好休息,不要乱想。”
“是因为我生病了所以不生我气,还是本来就不生?”
黎阶愣了一下,刚要开口,便被她打断。
“沉默是因为真正的答案是我不喜欢的那个吗?”她自嘲地笑起来,竟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变得那麽计较了。
原来发泄情绪是这样的……
——原来自己已经沦落到了控制不住说伤人的话的时候。
可是她太清楚他是无辜的了,每为难他一次,都让她本能地心疼。
“好了,我这个病哪需要人陪着,反正明天就出院了,叫王莉把你接走吧。”她阖上双眼,像是本能地逃避自己的攻击性。
“我不走。”他冷不丁开口。
“都说了没必要。”
“那我也不走。”他心疼地注视着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要是还生我气,骂我一顿也行。”
“我骂你?”她冷哼道,“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从头到尾你做错了什麽,凭什麽要无缘无故被我骂?”
“我啰嗦你了。”他直言不讳。
“要是我说,我知道你在关心我,就是我心情不爽才找茬骂你的呢?”她赌气道。
“那就骂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况且那也不算什麽,更难听的话我也不是没听过,你已经对我很好了。”他握紧她的手,“求你别多想了。”
“晚晚,千万不要难过,精神疾病不是治不好的,医生说了,我们保持情绪稳定,多晒太阳,多运动,按时吃药,做心理咨询,总有机会痊愈的。”他柔声安慰道。
“是吗?在这个过程中,你要充当我的受气包吗?”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别这麽说。”他垂眸。
她再也不忍看他的任何表情,索性转过身不再理他,可是心烦意乱再加上刚睡过一觉,她实在睡不着。
但不知道为什麽,她就是不想理他,一直都没转回去。
他就这样陪了她一夜。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因为几乎是用趴姿睡着的,他的腰酸痛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把上半身从床上撑回轮椅上。
他几乎是往回跌下去的。
顾晚听见了他的动静,皱了皱眉,转身看他,眸中有说不出的情绪。
——他自己明明也很辛苦,何必呢……
她左右想了想,干脆直接下床了。
“你回公司吧,我今天就出院了。”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他可怜巴巴地问她。
“不了。”她语气及其冷淡,却像是刻意压制着什麽一样。
她不想面对他伤心的表情,她不能不去想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