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赫东虽说心底一百个不舍,但到底不能多说什麽,绷着脸应下了。
第二天他没去工作室上班,买了些礼物送许桉意去了车站。
京溪的车站不比芦川,大而宽敞,但同样也是人来人往,许桉意一路上都没怎麽听见程赫东说话,虽说他话本来也少,但明显今天是情绪不高。
她哄了半天,最後格外不舍地进了站。
北安是个中等发展的城市,算不上很发达,但也不落後,许桉意家住在城区边的一片老小区里,下了动车她直接坐的出租回来。
念着就住几天,她行李箱也没拿,手里拿着程赫东买的礼物,背了个包爬了五层的楼梯到家。
站在门外,吸了口气,许桉意才拿钥匙开门。
呼呼啦啦的钥匙尝试了半天,愣是没有插进去,她这才意识到门锁好像换过了。
看着熟悉的门,许桉意说不出来什麽感觉,至少丝毫没有回家的雀跃。某种程度上,回北安对于她而言,更多像是完成某种为人子女的责任,即便她和父母感情并不深。
踌躇地站在门口,对面的门突然开了,邻居从里面出来,看见她打着招呼问:“是许师傅家闺女回来了不?”
许桉意转身点头:“张奶奶好,是我,桉意。”
“回来了怎麽不进去?”
张奶奶拍了下脑袋想起什麽,才又缓声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爸前阵子给人搬家砸到腿住院了,你这是回来看他啊?”
许桉意心下猛地一跳,没心思多攀谈,拿着手机给许母打电话。
半小时後,她身上还拿着行李,出现在了北安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许母看见她很是意外:“你怎麽突然回来了?”
许桉意没应,转而问:“我爸怎麽样?”
许母顿了顿,带着她去病房:“你爸没事,就是骨折动了个手术,医生说再住一个多星期就能出院了。”
病床上许父的腿被架着,见许桉意回来他也是很意外,但惯来沉默,只是说了句:“回来了。”
许桉意心下堵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格格不入,一家人陌生客气得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家子。
她放下东西,也没多说什麽,拉了个凳子坐在许父病床前,有医生来就追着问医生她爸的情况,没事就坐着。
一直到了傍晚,她才起身问两人有没有想吃的,她去买。
许母摆了摆手:“桉意你回去休息吧,你爸这有我守着就行。”
许桉意没应,愣是给两人买完了饭才出病房。
隔着一道门,听见许父在埋怨许母,为什麽把自己住院这事儿告诉许桉意,像是生怕耽误她事一样,许母也是无辜得不行,直解释。
一阵无力感席卷顿时许桉意的全身,总是这样,家里门锁换了她从不知道,许父住院也没人告诉她,她从不怀疑父母会排斥她,但也清楚,他们之间只是缺乏深厚的亲情,也因此永远不会亲密。
多年前,许桉意的到来对于年轻的许父许母而言,是个措手不及的意外,那时候两人结完婚没多久,生活特别窘迫,她被丢给奶奶和叔叔家的儿子一起生活,夫妻俩打工赚钱,忙于生计。
後来贷款买了现在的房子,许桉意初中时,许母又生了弟弟,父母的关注力转而落在了儿子身上。
许桉意没得到很多的关注,同样也没得到很多的爱,即便是天生的亲情也需要维系,许桉意也是在逐渐长大中才意识到,父母只是不够爱她。
大学初到京溪,京溪的冬天比北安冷,在室友的父母都寄来衣服时,许桉意从未收到过来自家里的任何信息,但那时候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因此而伤心很久,只是觉得很不喜欢京溪寒冷的冬天。
直至今日,这种相处模式她早已经习惯了。
因为许父住院,许桉意接连几天白天都带着煮好的饭过去,晚上程赫东会打来电话,她佯装无事发生地跟他聊天。
只是临到跨年夜的那天,说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程赫东打来视频电话的时候,许桉意刚送完晚饭,人还在医院。
她走到医院的楼梯间接通电话,关了自己的摄像头,看着程赫东的脸映满屏幕。
“怎麽今天这麽早打电话?”许桉意轻声道。
两人平时都是晚上打的。
程赫东看不见她的脸,皱眉道:“不方便?”
“嗯,还在外面。”
“外面也可以开。”
前几天打电话都很自然地开了摄像头,眼下不愿意开,再加上许桉意答应好好的跨年夜前回京溪,突然又说回不了,程赫东敏锐的性子似乎已经察觉出什麽了。
许桉意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医院的背景太明显了。
她转移着话题:“回家再开。我想看看吠吠困困,还有泡泡,我想它们了。”
程赫东没强迫她开,转而转着摄像头去照它们。
许桉意看完心情好了很多,这几天的低霾情绪散了不少,话语声都染上了笑意。
程赫东一一让她看尽兴,才把摄像头对准自己,问:“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
“马上要元旦了,跨年夜。”许桉意低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