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女士气不打一处来,斥声道:“我跟你说,就你,比我碰到的难缠客户还要命。”
管理着规模不算小的建筑工作室,职场上雷厉风行的秦女士,照样在这种事情上对付不了她这个儿子。
程赫东选择性地缄默,清楚自家母亲什麽脾性,越说越起劲儿。
半晌後,秦女士表情松弛了下来,眼神一转,咳了咳嗓子一脸胜券在握:
“你不乐意回去也行,前不久碰见个客户的女儿,人家正好也有找男朋友的打算,那姑娘就说最近想找地儿旅游,我就给人家推荐你这。”
这一势头,大有赶鸭子上架的节奏。
许桉意一个旁观者,听见这话冷不丁地心一落,一时间觉得自己跟吃了一整个烤橘子似的,心下连带着涌进嗓子间的都是又酸又涩又苦的滋味。
落在腿上的之间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眼尾也悄然垂落。
她没敢擡头,因此也看不到程赫东现在的神情。
许桉意厌烦此刻自己的感受,不由自主地思索他接下来会应答什麽,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畏惧,一边又故作坦然地自我纾解,程赫东说什麽都是他的意愿。
被两种情绪拉扯,静默的时间都是煎熬,在程赫东话音出来的一瞬间,她到底没忍住先开了口。
许桉意佯装淡定,自以为稳着了脸上的神色,轻声对着秦女士道:
“不好意思阿姨,我想起来有点儿事没处理完,你们先聊。”
俗套又蹩脚的借口,许桉意知道,程赫东一定知道自己在扯谎,因为他之前说过,自己很不会说谎,眼下的拙劣“表演”也一定烂透很糟糕,但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秦女士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暗潮,只以为她真有事,于是赶紧接话:
“那没事,你抓紧去忙你的。”
许桉意离开上楼的脚步略显匆忙,落在旁人眼里可能只是会以为她是着急忙,但程赫东不一样,视线跟随着那抹慌张背影,心下还生出些愉悦。
秦女士拉回刚才说让人姑娘来这里的话题,一边观察着自家儿子的表情,说白了就是故意刺激他: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吗。”
程赫东淡定自若地收回目光,黑眸里涌上来认真,嗓音比平常说话高了些:
“您以後都不用再说这事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刚上完楼梯路过程赫东房间门口的许桉意,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楼下传来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很清晰,清晰到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刻意让她听到一样。
虽然并没有提到喜欢的姑娘是谁,但这是独属于暧昧之人间的心知肚明。
轻飘的虚浮感因为这句话恍然落到了实处,心脏跳动的仿佛蝴蝶展翅,震颤馀蕴像是扇动时带起来的微风,经过四肢百骸,酥麻得让人难以自控地偏爱当下的这种感受。
在这场与程赫东情感涌动的无声暧昧中,许桉意再一次捕捉到了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只是相对于程赫东的热烈和坦诚,她真的可以做到同样如此吗?
相比于楼上的一片寂静祥和,楼下则是瞬时炸开了锅。
程赫东说完那句话,沉寂了得有半分钟,多功能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让人听见声响。
紧接着,秦女士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错愕地看着自家儿子,惊讶得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儿子,你丶你刚才说什麽,再说一遍,妈好像听错了。”
亲腻的称呼这时候也喊出来了,秦女士甚至都怀疑上自己的耳朵了,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从自家儿子嘴里听到他说有喜欢的姑娘了。
程赫东掀着眼帘,颇有耐心,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下是彻彻底底听清楚了,秦女士嘴角跟着压不住地抽动,朝着对面自家老公和弟弟表达惊喜:
“听见了吗,这闷了二十多年不开窍的人,居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朝程赫东那边一坐,往深处追问:“那姑娘谁啊,你俩怎麽认识的?什麽时候的事?现在到什麽进展了。”
一连串的问题甩过来,程赫东眉间轻拢:“您少操心,以後再告诉您。”
“等什麽以後!”
秦女士不满:“你现在说了又能怎麽着。”
就连对这事不怎麽插手的程父也跟着说:“你妈又不对人家姑娘怎麽样,你告诉她,她好心底儿有个数。”
程赫东之所以不想早告诉他们就是清楚一定会被追问,但时机到底还不成熟,怎麽劝说,他也没说一句多馀的话,只是一味道:
“还没稳定,稳定告诉您。”
眼见自家儿子的嘴撬不开,秦女士转而去看向栩阳,眼神意味深长。
向栩阳正看热闹呢,被这一个眼神望得整个人一颤,咳了咳嗓子扯谎:
“姑姑您别看我,东哥您还不清楚?他从来不告诉我他的事情。”
这倒也是,程赫东这人干什麽事情自己都有分寸,也不喜欢大肆分享给别人,除了操心他找女朋友这件事,其他事情程父程母压根不需要操心。
“他不知道,您不用指望套他的话。”
程赫东突然出声:“还有您那个客户女儿也别再提了。”
秦女士听见後半句蓦然地笑了下,抿了抿唇淡定地往沙发上一靠:“奥,那是我诈你的,哪有什麽客户的女儿。”
她瞎扯的。
程赫东下颌角抽动了下,对他妈的幼稚行为无话可说,看了眼他爸试图寻求点儿什麽,结果程父一声不吭,若无其事地错开他的目光,端起来茶开始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