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蔓延着,在每一次对视中传递。相聚饮茶时,喝下的茶水比劣酒还要刺喉。
恶意在无声中滋生,如冰冷的触手爬满全身。
「既然你说可以被依赖,所以全都交给你也没关系的吧?」
「都事到如今了,就继续让我们赖着吧?」
「不要上战场,不要死去。无论过去和未来,无论战争或和平,都不要去管了。所有人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吧?」
在下一次崩坏之前,更沉迷一点这样的生活。浸泡在温馨与幸福的温水中,直到绞尽脑汁也毫无办法,走向最终的沉眠为止。
最先伸出手的,就应该负起责任来,不是吗?
知道一切的老刀们大口吞咽着血肉,即使预感到未来的灵力损耗只能越来越大,却佯装无事的左右着不知情同伴们的方向,一如既往生活下去。
他们也没有做什麽坏事,他们只是【什麽都没做】而已。
直到某天,被寄生的家夥说。
“带我出阵吧?”
“……好啊。”
鹤丸国永这家夥,真讨厌。
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既无法伤害刀剑们,又无法伤害审神者。
明明是个跳脱的人,却只会逃避,太过优柔寡断。
趁着他们没有苏醒的时候,提前提出了办法。明明谁都不说的话,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不是吗?
在鹤丸苏醒之前,三日月宗近这个留到了最後丶对一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家夥,一点都没提到【外出的办法】哦。
阴暗处私语,黑暗的房间内,心知肚明彼此知晓的老刀们,瓜分了出阵名单。
于是一路沉默。
于是一片死寂。
“主人……我们到底在和什麽战斗呢?”
擡头,蓝发青年垂下眸,一如既往地笑着。金色的流苏软软地搭在发间,明明是正常的笑容,放在此刻,有种莫名的僵硬和古怪。
「既然如此,继续赖着你也没关系了吧?」
手上的药研触感冰冷,以警戒队形围绕着的刀剑,明明是保护的姿态,却在无形中形成了包围圈,如精心编织的蛛网,将主人套锁在最中央。
而中央的蝴蝶,只是沉默地投以不参杂任何负面情绪的眼神,纯粹而干净,仿佛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危机,只是平静的,安静的看着。
三日月宗近突然想到,其实主人和主人的朋友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都有一种仿佛支撑全身的笃定。这种笃定掩藏在日常的行为作风下,再怎麽不着调,骨子里也嵌着贯彻始终的强势与稳定。
在无法操控的上位者面前,要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指节松开,一振迤逦精美的太刀霎时坠落在地。
同时,其馀五振太刀也陆陆续续坠落,刀剑与地面接触,发出‘当啷当啷’的脆响。
——示弱就足够了。
“…主人…您能告诉我们吗?”
在他们眼中,这个无法调解的扭曲世界是无法改变的,从最开始他们就不对‘解决’问题抱有期望。
刀剑付丧神们漫长的一生中仅有一次的生命,无法坦然死去也无法努力活着。如若能如寻常本丸一般,无论是在甜蜜日常中等待末日的降临,或是在刀剑相向的厮杀中共同覆灭,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且无悔的结局。
留下来。
无法舍弃就留下来,然後一同毁灭。
如若能够拥有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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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沾染了人性这东西,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那日天守阁的黄昏中,首领宰漫不经心的落下预言:
“生而为人,这是世上最不幸的事。人性的可怖之处,在于极端环境下超乎想象的扭曲与崩毁。……在这方面,身为器物无知无觉,或许是件幸运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