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越发沉默,他只是偶尔发出诡异的嗤笑,除此之外,他大半时间都在沉默。
令人惊恐的孩子安静了下来,祈求着的父亲却又兀自不安起来。
请说点什麽,我的孩子,请说点什麽。
什麽都好,也好过这一片死一样的缄默。
我日日夜夜恳求着,但那孩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沉默,他是那麽出色,就像被我染上了疾病一样,竟然开始与这个世界一同保持缄默。
如同染了疾病一样,我却越发难以忍受这份安静,一切都像死了一样,死了的政府,死了的军队,死了的法律,死了的同事,死了的家人,死了的孩子。
我也是死了的。
这世界哪里是人间,分明是行尸走肉在光天化日下堂堂正正的游行!
…………
在孩子诞生的第180天,警卫部门找上了我。他们出示了许可,请我去监管所谈话。我把我的孩子留在家里,尽管他不再讲话,但我仍然恐惧他的声音会被人所知。
恐怕是迟来的父爱到来,但我竟然不知道父爱该如何表达。
我悚然发觉这世界的另一层冷冰冰的面目,但事已至此,我却无能为力。
警卫审问了我,他们说我那已经下葬的妻子声带被割断,舌头被拔去,疑似时间正是与我婚姻存续期间。他们怀疑我强迫她保持缄默,他们甚至认为是我给她做了手术,因为我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我坚决否认,拿起纸笔试图申明我的权益,可到了此时,我才发现笔是无色的,纸是光滑的,我的申明毫无用处。
我竟然到了此时才发现,我竟然无能为力。
……
岳父岳母保释了我,他们提供了妻子自愿接受手术的证明。尽管我的怀疑没有消除,我却被允许回家中等候通知。
岳父岳母冷冰冰的看着我,他们提交了证明材料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恍然发觉上次和他们有过交流,还是在刚结婚的时候。
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我从未逾矩,我享受并接受现有的规则,这规则却最终成为了我的枷锁。
……
我抱着我的孩子,默默无言。我这次被关了三天三夜,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孩子已经变成了正常孩子的样子。他不再嗤笑,不再说话,安静沉迷的像一个玩偶。
我动了动久未发声的喉咙,但除了低沉的仿佛动物悲泣一般的吼声,什麽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不是我选择缄默,而是我已经丧失了说话的权力,而我一无所知。
……
警卫闯入了我的家中,他们这次正式逮捕我,理由为虐待婴儿,我那刚刚出生的孩子,被割去了声带拔去了舌头,这与我的妻子一模一样的症状,使我罪无可恕。
「即使已经下葬,他们也会挖出来物尽其用,真是美德。」
隐隐约约中,我久违听到我孩子的声音,可我坐在审讯室中,对面是冷着脸的警官,周遭是一片安静。
那声音如此飘忽不定,甚至于难以听清。
「做好决定了吗?」那倒声音这麽问我。
「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哦。」那道声音笑嘻嘻的这麽说。
警官似乎察觉到什麽,他怪异的看着我,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仿佛吵了一架似的走了回来,冰冷的对我继续进行审问。
这哪里是审问。
这分明是处刑。
《缄默症候群》其三其四其五·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