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突然站住脚,解下身上的斗篷兜头盖住张格:“到这里就有人了,穿上不要出声,没事,他们不认得你。”
张格不知道这是哪儿,赶紧接过来穿上,用兜帽盖住头脸。卢春拉着她疾步冲进甬道最後一间院子,快手快脚关门落闩!
张格刚要松一口气,院子东边的小屋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梳着慵来髻,身形高挑健美。面若银盘,浓眉大眼,鼻丰而挺,唇厚而润,极有风情。
“怎麽才回来?造孽的平常不拿你当个人看,这会儿来人了倒想起府里还有一个小娘子了,我呸!这幽王妃也是闲的,大冷天不在屋里躺着,赏什麽梅,不能吃不能喝的。”女人一边念叨一边随手拍拍腰上的围裙往外走,一擡头正与张格走了个脸对脸。
卢春见了她才终于松了口气,一指张格:“兰姨,这是幽王妃。”
谢佩兰瞪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幽王妃。”
张格:“……兰姨好。”
谢佩兰:“……”
好个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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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麽叫康王被人刺伤还打晕了,幽王妃失踪了?”
卢挺万没想到妻子火急火燎叫自己回来,竟是发生了这种事!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妻子杜氏:“康王不是好好在西宅住着吗,怎麽会突然来了府里,被谁刺伤了?”
杜氏磕磕巴巴把今天的事一说,卢挺瞬间瞪眼:“你说什麽?康王让你把幽王妃身边的人引开,然後自己尾随她进了梅林?你,你!你怎麽能照做呢!”
卢挺这些日子夹在康王和幽王中间本就左右为难,简直快愁死了,万万没想到老婆还在背後扯後腿,竟敢帮着康王去害幽王妃:“你疯了吗!那幽王是嫡长子!京里那些人为了废太子的事都快吵翻天了,你竟然在这儿帮着康王害幽王妃?”
别说什麽康王母家是范阳卢氏,宫里那贤妃是二房的,跟他们三房有个屁关系!
卢挺顺着康王的意思去请君衡来府,不过是顺水推舟,既不得罪康王,还能给幽王卖个好——若不然幽王妃真死在了安阳,他少说也得被问个失职之罪。
可他从没想过要站队康王,跟幽王作对啊!
杜氏惶恐道:“我哪敢害幽王妃,是那王爷今日突然闯进来下令,我丶我不敢不从啊!而且我也只是叫人把元娘引开,那王妃身边的人我可没敢叫,是她自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婢女都遣开进了那梅林的!”
卢挺真是能被她气死,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麽都晚了,只好先顾眼前。卢挺也不是蠢人,这两件事撞到一起,康王又一贯妒恨幽王,必定是在梅林对幽王妃做了什麽,才导致幽王妃下落不明。
至于康王本人为何受伤……难道是幽王妃?卢挺一想却又摇头,康王的身手不是一个弱女子能抵挡的。难道府里有刺客?可是康王行踪隐秘,又一直住在别院,怎麽会有刺客来这里刺杀康王?
卢挺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杜氏见他一言不发,急道:“现在到底怎麽办呀?”
卢挺:“康王人呢?大夫怎麽说的?康王的手下来了吗,有没有说什麽?”
杜氏:“大夫说是胸口的刀口浅,不是致命伤,养养就好了。只是头上的包太大,什麽时候能醒还不好说。他那些手下倒是有几个闯了进来,这麽大的事我也不敢瞒着,只好照实说了。他们见了康王面色也是凝重得很,但不知是不是有什麽顾忌,没有发作,只悄悄将康王带走了。”
“带走了?”卢挺一惊,不过立马明白过来——看来康王这次果然是私自出京。他那手下想必也很清楚康王今日来府所为何事,是以不敢宣扬。
卢挺点头:“带走了好,先不管他,等他醒了再说吧。”其实卢挺心里很想骂康王一句‘自作自受’,要不是他找事儿,自己哪来这一头麻烦?
杜氏:“那幽王那边呢?上官世子每天都要来府里问候幽王妃,若再找不到幽王妃,可如何同幽王交代?”
卢挺思虑道:“上官世子倒不要紧,今早南门突然涌进来好些灾民,城卫人手不足抵挡不住,上官世子便带着玄甲军过去了,暂时还回不来。”
至于幽王,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导致整个相州受灾严重,偏偏大雪封了官道,上奏朝廷的折子根本发不出去。而没有朝廷的旨意,根本没有官员敢越权打开常平仓放粮给百姓,更不敢轻易放流民进城……只有幽王,敢这麽做。
卢挺复杂道:“幽王……正在城北督赈灾情,暂时也回不来。只要咱们在幽王和上官世子回来前找回幽王妃,一切就还有回旋的馀地。”
卢挺想了想,将长史叫来商议一番,果断道:“传令下去,封府!立刻召集府里所有府兵和下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务必在日落前将幽王妃找出来!”
“是!”
……
然而张格并不知道此时康王和手下已经撤离刺史府,更不知道卢刺史从始至终都不是康王的人。她消失了这麽久,却一直没有见到上官季仙和玄甲军来找她,自然怀疑他们是出了事,这刺史府现在已经是康王的天下了。
于是当整个府邸突然喧嚣鼎沸起来,张格瞬间便误会了,还当是康王醒了,正在四处抓她。而放眼望去,此时她的身边竟没有一个熟识之人,只有一个刚刚救了她性命的十七岁少女,卢刺史的亲女儿,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