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贾政道神色更加温和:「徽儿,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你的文章笔法丶词藻丶规格丶火候都有了,可还欠缺一样东西。」
赵淮徽蹙眉:「什麽?」
「民心。」
贾政道说着,从浅蓝色的宽大袖袍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赵淮徽,赵淮徽接了之後,才发现这是一篇文章,篇名写着三个字《忠奸论》,再看署名——
「是平江笑笑生?」赵淮徽挑眉。
他听过这个人的名声,却从没机会看过她的文章。
「是她。」贾政道摸了摸山羊胡须,眼里闪着温和的光,「这是前几日有一个小友放到文斋里售卖的。徽儿,你应该仔细看看,平江笑笑生的文章里面,就有你缺的那样民心。」
*
周稚宁回到小院的时候,周巧秀还在外面伴着妍姐儿玩没回来。
自从周巧秀认识了妍姐儿之後,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家里人都习惯了。
但让周稚宁觉得奇怪的是,今天竟然连以往从不晚归的周巧珍也没回来。
「大姐呢?」周稚宁问。
「你大伯母听秀姐儿说她绣工不错,就着意叫她去院儿里坐坐。我想着左右咱院里也没事儿,就叫她去了。现下里,估摸你大伯母应是留她用晚膳了吧。」
杨氏笑盈盈地说。
她本就想求周允能给周巧珍指个好人家,没想到现在周巧珍得了邓氏的喜欢。她是又惊又喜,恨不得周巧珍多在邓氏面前得脸,哪儿还想着叫周巧珍回来。
周稚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面色不愉:「阿娘,你这样做不对。大伯母与我家又不是什麽很亲厚的情分,第一次留膳大姐怎麽能应呢?」
杨氏讪讪地拿着掸子一边拍周稚宁身上的雪屑,一边说:「你大伯母是个心善的好人儿,应当不会同你大姐计较这些的。」
说完,她又端着个汤婆子塞给周稚宁手里,语气讨好地说:「你瞧,你大伯母今天还叫人送来了两匹好缎子,我裁了半尺出来给你做了个汤婆套子,以後你抱着就不会烫着手了。」
邓氏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这两匹料子放在外面都是二丶三十两的价。现在杨氏和周巧珍她们缺的就是好布料做衣裳,邓氏送的礼是正正好好的。可这麽珍贵的东西,杨氏却留心给她裁了个暖手套子。
周稚宁叹了口气,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她因为杨氏的无知而感到疲惫,却又因为对方真诚的关怀而感到心软。
「阿娘,今日就算了,以後一定要叮嘱大姐注意些礼数,不要因为碍着大伯母的身份不好推辞。」
周稚宁到底还是松了口,她收下汤婆套子,叮嘱道:「我在外面辛苦读书,精力有限,没办法照看家里。几个姐姐们都要阿娘你费心看管。我不求几个姐姐有贵女仪态,但求礼数周全就够了。」
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周稚宁只能尽自己努力让几个姐姐尽量过得好些。
*
赵淮徽回到自己院落中的时候,已经是乌啼满霜天的时候了。
天边的一轮明月孤高清傲,一片银辉笼罩着雪夜,给院子里凋零的树木镀上一层淡淡的冰霜。
赵淮徽踏着雪回来後,发现他屋里正燃着三四个铁五足八方火盆,银霜碳在里面烧的正旺,温度足够让人闷出一身汗来。但程普犹嫌不够,又外出抱了个铜錾花瓜棱手炉丶一个脚炉丶一个汤婆子,一齐往赵淮徽的被褥里塞。
做完这些,确保赵淮徽不至於因失温过度而寒症复发,程普才给自己在赵淮徽的床边整理了一层被褥,以供自己晚上守夜用。
赵淮徽笑了笑:「程普,这些日子以来真的麻烦你了。」
程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张匪徒般的脸显出几分羞涩:「照理说,像我这种落草为寇的匪徒,早该在大爷剿灭五鸠山的时候就被砍头的,但是大爷念善,放了我,只叫我照顾您,我若是还不尽心,那真真是不配活着了。」
「舅舅他看人从未出过错,你能活命,不过是因为你从未造过杀业。」赵淮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细细地在梨花木桌案上铺平。
他离开之时,贾政道将平江笑笑生的文章赠给了他。
赵淮徽看着这纸面上圆润整齐的字体,默默思索。
都说见字如面,平江笑笑生的墨迹乌黑丶方正丶光洁丶大小如一丶姿态雍容婉媚,与他恣意出格的瘦金体是两个极端。
「公子,您这是在看什麽?」
「平江笑笑生的文章,老师说她心中有民,笔下有苍生。」
赵淮徽头也不抬地说,他的指尖落在文章里的一个「民」字身上,又顺着墨迹缓缓滑下,最後落在了最後的落款姓名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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