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问:「诏狱不是关押朝廷重臣丶皇亲国戚还有重要人犯的地方麽?」
「是啊,凡是诏狱关押的人犯,三法司谁也不敢问津。其用刑之残酷,非常人所能想像,全刑一共十八套,有械丶镣丶棍丶桚丶夹棍,五毒具备。用刑时,犯人血肉溃烂,呼号声不绝於耳……其中最残酷的便属弹琵琶,这可不是让犯人真的弹琵琶,而是用利刃在犯人的肋骨处反覆弹拨,每次上刑,犯人便觉百骨尽脱,汗如雨下。」
阿呆心下骇然,惊异地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狱卒将他们引到一处牢房前便回避了,只见周夫人一身囚服,散乱着头发,地上铺满了稻草。
一束光从她身後照到了稻草上,她半眯着眼睛,无神地丶直直地望着那束光,一下子好像憔悴了十岁。
景暄和驻足在牢前,叫了一声「周夫人」。
周夫人抬头,喃喃道:「这里已经没有周夫人了,有的只是一个即将被斩的杀人凶手而已。」
「夫人何必自暴自弃?我猜,你只是在赌气。」景暄和叹了口气,说。
周夫人道:「我让夫君在众官员面前出了这麽大的丑,夫君定会休弃我,这样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分别?所以现在,我别无所求,只想一死。」
「那麽,便白白地让锁烟得意吗?」景暄和走近一步,「即使这样,你也甘心吗?」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周夫人的眼中留下两行清泪,像枯竭的深井涌出了一行泉水。
她陷入了回忆,哽咽道:「当初我路过元春楼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从里面逃了出来。那小丫头抱着我的腿求我救她一命,她的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鞭印。我从未看过那麽清澈动人的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惹人怜惜。
後来,楼里的老鸨派两个杂役追了过来,他们拖着她离开,她却怎麽都不放手,嘴里一直念着要我救她。我一时心软,便帮她赎身了,还将她带回周府,做一个烧火的丫鬟。」
「那小丫头就是锁烟?」
「是啊,谁知道竟会养虎为患呢?」周夫人吸了下鼻子,道:「後来,锁烟年岁渐长,出落得越发美丽,我还好心地想给她择一门亲事,锁烟却有些不乐意。我一向将她当做小妹,既然她不想嫁人,我便也没有强求。
有次夫君喝醉了酒,第二天清晨,却发现自己躺在锁烟的床上。锁烟说自己失了名节,闹着要上吊,夫君不忍心,便纳了她做小妾,我心里虽然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想着锁烟到底也有了一个好归处。」
周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道:「後来,锁烟越来越受宠,也越来越目中无人,再後来,夫君竟独宠锁烟,他们倒是郎情妾意,竟完完全全地将我当做了透明人。我只想为夫君生个一儿半女,我总觉得,会不会我生下了孩子,夫君的目光便能重新回到我的身上呢?
可是我尝试过许多办法,却还是没有怀孕,心里也越来越焦急。这时,我突然遇到了一个方士,他要我假扮怀孕,还说若我按他说的做,夫君的心自然会回到我的身上。
起初,我用枕头代替肚子,有一天,方士却给了我这圆木盒子,要我将这盒子塞在衣服下,我便听了他的话。谁知道里面竟然是心脏呢?」
景暄和:「可是十月一满,不就露馅了吗?到时候你们去哪找个刚出生的婴儿来冒充?」
「我自然不会随便找个孩子冒充夫君的血脉。」周夫人缓缓道:「方士说,到时我可以装作和锁烟争执,被她推倒以致流产,这样夫君自然会厌弃她,谁知道,百密一疏,竟被她抢先一步呢?」
「怪不得别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周夫人,你这样做无疑是作茧自缚,」景暄和敛眉,「现在问题的关键便是找到那方士了,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周夫人茫然地摇头:「不知。」
「那麽,你是如何与他取得联系的呢?」
周夫人:「今年除夕,我去建宁寺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他,後来我每次有困难,他就让我在寺旁的松枝上绑张字条,还说若他看到了就会联系我。」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大人,若你找到这方士,便能帮我证明清白吗?只要让夫君相信我是被人骗的,他或许就会对我网开一面。」
景暄和摇摇头:「这八成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故意将嫌疑引到你的身上,现在若想找到这方士,肯定比大海捞针还难。周夫人,我会央求上面的大人暂时保下你的性命,可还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做傻事。」
「如果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周夫人突然眼睛瞪大,说:「会不会是锁烟故意害我?也许这全是那个狐狸精安排的一出好戏?先派一名方士诱导我,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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