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呢,人家还是家属院扫盲班的数学老师!”
“我咋听说林营长的老婆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难道是我记错了?”
“嘿,人家是学历低,又不是学问低,听说当时好几个高中毕业的和她竞争,林嫂子的得票可是遥遥领先,就连严师长也认可她呢!”
“林嫂子人也好,昨天晚上还给俺们病房里的人分了鸡蛋糕,刚出锅,热乎的可香了……”
他们一行人嘻嘻哈哈地消失在了楼梯转角,擦肩而过的妇女听到他们的话,脚步一顿,脸色又阴沉了几个度。
到了四楼的405病房,王璐直接朝中间床位的赵营长走去。昨晚上她接到医院电话通知她来,所以她就来了。
赵营长右腿骨折躺在床上,伤得不重,但精神状态很差,看到妻子进来,只是眼珠转了转,分给她一道目光。
王璐觉得尴尬,在病床旁站了一会儿,然後才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打开包袱,里面是一身换洗衣物,两个饭盒,别的就没了。
赵营长沉默了一会儿,先问:“你一个人来了,俩孩子呢?”
王璐心虚,只说托付给邻居了。
俩人就又不说话了,“咕噜——”赵营长的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长鸣,王璐这才站起来,拿上饭盒说去食堂打饭。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盒米饭一盒菜,里头是最便宜的土豆丝和炒豆芽,赵营长没多说什麽,默默吃了。
吃完饭他又说身上脏的很,想擦洗擦洗,王璐没带毛巾,也没带布票,一下又作难了。
赵营长失望地看着她,眼里还带着些别的复杂情绪,他心里本来就藏着事,昨天一整天又看见对面病房里头有人进进出出,林寒松的媳妇忙前忙後,出钱又出力,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轮到他呢,还是提前通知了自家的蠢蛋,结果来了剧连条毛巾都不拿!
王璐被他看得火大又委屈,找了个理由借口就出去了。
她在走廊的窗户边上站了一会儿,想走,又怕赵营长和她秋後算账。
猛然听到身後传来的脚步声,还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是江甜果,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
她没转头,用馀光斜瞥着去看,江甜果和钱改凤说笑着从外面回来,穿着的是又一件她没见过的新衣服。
“唉,那好像是王璐……”钱改凤小声说,却被王璐耳尖的听到了。
好像她是什麽洪水猛兽一样,俩人瞬间收了声,直到进了406病房,欢声笑语才又传了出来。
王璐突然觉得窒息,她慢慢又挪回了405病房,就这麽坐着,直勾勾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赵营长。
“你咋了?”赵营长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问。
“没事……”王璐站起来,来医院大半天了,第一次主动给他倒了杯水。
她心想,至少赵营长马上要升副团了,江甜果再排场又怎麽样,到时候自己可是副团长夫人,妥妥压她一头。
自己得对赵营长好点。
然而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一回事。
王璐尽力了,但是自从扫盲班的事过後,赵营长让她少出门。不用她采买,家里的开支钱自然也不给她。她手里紧紧巴巴的,只能看着对面人吃好的,穿好的,还不用在病房里打地铺,在外头的民房租了个单间。
王璐:“…………”果然,人比人都是气死的!
——
林寒松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身上的开放性创口都结痂了,医生就让他回去观察治疗。
这一次的卡车是部队特意批下来运送伤员的,他们不用和货物挤在一块。
赵营长治了这麽几天,精神状态没有一点改善,脸上仿佛写着一个大字“丧”,就连出院回家也没有多大波动。
他支着木头拐杖慢慢下车,路过家属院门口的花坛时,看到有俩又黑又瘦的小孩,正头对头蹲在那。
赵勇瞅见亲爹了,只不过这次他可不像往常那样立刻扑过去迎接,而是从土里逮出来个蚯蚓,当着这麽多人的面,放到嘴边好像要吃进去。
赵营长惊呆了,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拎着拐杖就要打。俩小孩灵活地抱住他的大腿,小嘴一张就开始干嚎。
“爹,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弟弟都一周没吃过饭,我俩快饿死了!”
“爹,你娶了後妈就不要我们俩了……”
这说的都是什麽话!赵营长艰难地动了动腿,想让俩孩子回屋再说,然而不仅他们没动,还引来了家属院里一个热心的嫂子帮腔。
“小赵啊,你爱人去医院照顾你,咋俩孩子不托付人,连钥匙都不给他们留一把,这一个星期都是大的带着小的讨饭吃,真是可怜的嘞。”